“傳說……”褚一咀嚼著這兩個字。

“傳說。”蒼降點了點頭。

“你有沒有意識到，你剛剛說了多少個‘傳說’？”褚一再次追問。

“你什么意思？”蒼降突然加大了音量，但是很快便又變小，表情很不友好，似乎已經聽出了褚一的弦外之音：“你在懷疑什么？”

“抱歉，不是我在懷疑什么，而是你在懷疑什么。”褚一說道：“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說話非常嚴謹。”

“你到底想說什么？”蒼降后退一步，戒備地看著褚一。

“傳說啊。你有沒有發現，你剛剛說過的話，出現了兩層意思。”褚一看著蒼降的雙眼：“當你說到古神和你們祖先的歷史，以及導致太陽消失和古神滅亡的罪魁禍首的時候，都用了‘傳說’兩個字當句首強調。但是當你在說到神器的存在，以及古神的存在和古神滅亡的原因的時候，并沒有用‘傳說’兩個字作為強調，特別是提到太陽消失和古神滅亡的原因的時候，你用來替代‘傳說’兩個字的是‘記載’和‘歷史’。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說過的話中，有過真實，且讓人信服的記錄的觀點，僅僅只是‘神器的存在’，‘古神的存在’，‘太陽的消失’，‘古神的滅亡’這幾點。

而其余的，都是你們通過模糊的‘傳說’傳下來，根據以上幾點真實歷史進行的，并沒有任何證據證明的——腦補呢？

甚至我也開始懷疑，‘古神’這個名字，到底是什么時候出現的，到底那些被你們稱之為‘古神’的存在，是不是真的有能符合他們‘神’之名的實力，以及‘神器’是不是真的與他們有關系？

……我說的對嗎？說話嚴謹的蒼降小姐？”

“……”蒼降再次默默地后退了一步，梗著脖子道：“胡說八道！”

“并沒有，我實際上對你說的所有的東西都不了解，甚至一直到現在都并沒有任何的概念。我一開始就說了，不是我在懷疑什么，而是你在懷疑什么。你潛意識里就將你的話分成了兩層的意思，一層是確定的事實，另一層是可能的事實，這似乎是連你自己都沒有發現的事情。所以，這是你的觀點，我所做的就是將你自己的觀點呈現給你自己，就算是胡說八道，也是你在胡說八道。”褚一認真糾正道。

蒼降沉默了一會兒，接著使勁搖搖頭，重新惡狠狠地看著褚一：“‘傳說’，不一定是假的，‘歷史’也不一定是真的，但是，太陽消失，古神滅亡，世界陷入永夜的詛咒，就一定與黑夜女巫逃不開關系！這一點毋庸置疑！我們光輝之子教會自成立起的那一天，就立志于推翻黑夜女巫和金太陽宮的統治！尋回失落的太陽，讓沉寂數千年的世界重回光明的懷抱！無論歷史如何，這就是永不出錯的偉大事業！”

“很不錯的志向與職業規劃，我認識很多跟你差不多大的年輕人，依舊在渾渾噩噩地度著日子，有一天沒一天地混著時間，他們連明天做什么都不知道，比起你來可差遠了。

所以我并沒有指責你的行為是錯誤的意思，我只是想從你口中多了解一下這個世界。”褚一用溫和的聲音說道。

“……你看起來也沒比我大多少，說起話來老氣橫秋的。”蒼降皺著眉頭嘟囔著，接著又梗起脖子，似乎不服氣被褚一這個看起來十分年輕的毛頭小子用關愛年輕人的語氣說教：“我比起普通人，自然強地多，在我的主持之下，偉大的光輝之子教會才能夠進行歷史上首次召喚太陽的儀式……”說到這，蒼降的聲音陡然停止，臉也慢慢低下來，不知道是因為召喚太陽儀式失敗而傷心，還是因為她同伴們死傷慘重而難過。

“能稍微問一下，你們光輝之子教會成立多久了？”褚一突然問道。

“大概好幾年了吧，怎么了？”蒼降說道。

聽了蒼降的話，褚一捂著臉嘆了口氣：“好幾年……聽你說的這么歡，我還以為你的組織非常悠久古老呢。”

“我們在反抗金太陽宮和黑夜女巫的組織里，已經算悠久古老的了！”蒼降大聲反駁道，接著聲音又變得有些蕭索：“大多數組織，大多數反抗者，都像今天這樣，被他們抓到，處決，難以幸免。所有人都已經習慣了，或者說，所有人都已經抱有死在黑夜女巫或者金太陽宮手下的覺悟，所以，所以我們教會的第十六條教規就是：不必為同伴的死去而感傷。我們所有人都已經，做好隨時死去的準備了。”

看著臉上并沒有什么表情，語氣卻有些低落的蒼降，褚一也沒有表現出什么特殊的情緒，不知道在想什么，過了一會兒，似乎才做了什么決定一般開口問道：“金太陽宮……聽名字，它應該跟黑夜女巫不是一邊的吧？”黑夜女巫打壓他們這些反抗組織能理解，抬頭看看蒼降口中的永夜就能明白黑夜女巫這名字天生就帶著一股反派的味道，但金太陽宮？難道不應該跟太陽有關嗎？

“金太陽宮……”褚一肉眼可見蒼降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接著蒼降搖搖頭道：“他們跟黑夜女巫是一伙的，他們背叛了太陽，背叛了古神。傳說……好吧，又是傳說，傳說中，是他們幫助黑夜女巫偷取了太陽，因為傳說……”改不了自己嚴謹說辭的蒼降似乎被自己氣到了，她頓了好久，才重新說到：“傳說，金太陽宮便是太陽升起與墜落之所，是古神建立，并且親自挑選忠誠的人類前去侍奉太陽的升起與落下的。但是那些身為仆人的凡人們卻被黑夜女巫蒙騙，背叛了古神們，幫助黑夜女巫將太陽偷走，導致了世界的毀滅。”

褚一點點頭，似乎在思考什么。

“等等！”蒼降突然高聲大叫起來：“不是我在審問你嗎？怎么突然就變成你問我了？你到底是誰！你，你是不是古神的使者？”

“回過神來了嗎？”褚一笑了：“好吧。根據我從你身上得到的信息來看，無論你口中的‘古神’是什么東西，我大概與他們沒有任何關系，所以自然，我也不是什么古神的使者。”

聽到褚一的話，蒼降似乎并沒有感到什么意外，甚至還微微放松了下來。她張了張嘴，似乎還想再問什么，但是馬上便被褚一的話打斷。

“你是想問我怎么來，從哪兒來，以及來這里做什么的吧？”褚一笑著，“如果你對我的來歷想有個確切的答案的話，那你可以認為我就是被你們召喚太陽的儀式召喚出來的。而我來做什么……如果剛剛我還不確定，那么現在，我大概可以給你一個回答——

我會幫助你們，找回太陽。”

“什……你？”蒼降稍微露出了有些驚訝和欣喜的表情，但是瞬間又變成狐疑，上下打量著褚一，最終將目光落在他手腕的手鏈上，接著緩緩點點頭：“不管你從哪兒來的，你既然能夠分辨是非，選擇了站在正義的一方，也有足夠的智力與實力，加上你還擁有強大的神器，你能加入光輝之子教會幫助我們對抗黑夜女巫和金太陽宮，對你，對我都有好處，我自然歡迎。”

“不，我幫助你們并不是因為什么明辨是非，或者因為什么正義緣由，當然夸我智商高我也不反對——我幫助你們的原因很簡單，只是因為……一個原本正常發光發熱的恒星突然消失，這件事無論在哪里，都非常不正常啊。”褚一抬起頭看著純黑色的天空，小聲自言自語道：“一個曾經擁有恒星的行星，一個失去了恒星的行星，一個失去了光卻未感覺寒冷的行星，一個失去了光與恒星，卻還未死透的行星，一個看不見任何星光的行星，一個存在于殘缺宇宙中，失去了恒星，卻還奇跡一般保留著文明的行星……還真是有意思呢，這個地方……

懶散了這么久，是時候認真起來了……似乎很久沒有認真起來了。白雪和…….教我的東西，我應該還沒忘記吧……

但是首先……

我還得打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