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直走，進入東大門，小心自動玻璃門。”系統合成音伴隨著褚一的腳步聲在褚一的耳中響起。而褚一聽到系統音之后，歪頭抿了抿嘴道：“嗯......似乎確實應該小心玻璃門。”

在褚一面前的那道系統音口中的自動玻璃門早已不再自動了，甚至連玻璃門都不太算得上了。它仿佛是被錘子狠狠地砸了個遍一般，碎了一地，只留下邊邊角角殘留的鋒利殘片，要是不小心的話很容易就能將人割傷。

褚一小心地跨過了那些鋒利的碎玻璃，進入到了大樓的大廳里。大樓之中并沒有被那些植物侵襲，大概是因為缺少陽光，地上那些平整的大理石磚和水泥徹底隔絕了地面的緣故吧。但是褚一卻突然有一種，這里還不如被外面的那些植物寄生鋪滿的好——在沒有那些綠色植物的修飾下，褚一才真正感覺到這個世界文明被放置，靜等腐爛的蒼涼。骯臟的灰塵比磚還厚，被丟棄的雜物四處丟棄，碎裂的地磚被灰塵填補，破損的墻面倒塌斷裂，露出隱藏在墻里的粗長電纜，腐蝕殆盡的金屬制品從天花板墜落，垂下，卻并沒有摔在地面，仿佛一個個吊死的人，加上那不知道從哪里吹來的陰沉的空氣，讓褚一感覺到真正末日的悲涼。

“請左轉三號磁懸浮電梯至七樓。”然而系統合成音卻仿佛依舊停留在這個世界還未廢棄的時候，敬業地在褚一的耳邊輕柔說道。看著眼前的這片廢墟，再聽著合成系統音的聲音，不知道為什么，褚一的心情有些沉重。

褚一扭頭看了看，磁懸浮電梯肯定是不能用了，它已經歪歪扭扭地開著一半的門癱在一樓的電梯口了，于是褚一轉向了那看上去也快要坍塌的樓梯。

“抱歉，全部電梯都出現了不明故障，本機已經呼叫工程部累計三千二百七十九年零十六天三小時十二分鐘，相信很快就會有人來維修，對您造成的不便，請您諒解。現已為您變更路線，請右轉樓梯。”還沒等褚一邁步，系統音便先一步對褚一說道。

“等一下。”緊接著，世界也出聲對褚一道。

“又怎么了？”褚一開口問道。

“你靠近一一下那些損壞倒塌的墻壁。”世界催促道：“快點。”

“怎么？你想通過藏在墻里的電線黑進整個大樓？你就是那個能用電話撥號敲一個win98操作系統的人？”褚一嘴里玩著老掉牙的梗，但是依舊聽從了世界的話，靠近了那些殘垣斷壁，并且伸出指頭在上面摸了一下，蹭地滿指頭灰，問到：“怎么了？這里有什么奇怪？”

“你看看，造成這些墻壁斷裂的缺口，像不像是......某種熱武器打的？”世界有些遲疑地問道。

聽到世界的話，褚一的表情瞬間認真了起來，他顧不上臟了，直接用手抹掉了面前墻上的積灰，然后褚一才清楚地看見——墻壁上突兀地出現一個貫穿的，平整的，如花生粒大小的孔洞。褚一愣了一下，趕忙蹲下去將散落在地上的那些磚塊劃拉過來，開始試圖將它們拼湊回原本的樣子。

很快，地上那些散落的碎塊被褚一拼湊了個大概，而褚一這時候也看清了，那些斷裂的墻壁上，密密麻麻的彈孔。

“這......”世界也不知道要說什么了。

褚一一皺眉，突然趴了下來，用手掃開地上那些厚厚的灰塵和雜物，露出了地上那大理石磚原本的樣子......以及上面的彈孔。褚一在一樓的大廳里不斷地打掃著，尋找著，使得那合成系統音都開始婉轉地提醒褚一該上樓了，但褚一依舊在大廳的各個地方和角落轉悠。

最終，褚一又回到了大門口，那破碎的玻璃門口。

而看著那自內向外破碎一地的玻璃門，彎腰從地面縫隙里扣出來一個冰涼的扭曲彈頭之后，褚一才緩緩吐出一口氣：“這里......是一個廢棄的戰場......”

沒錯，斷裂的墻壁是被某種熱武器打斷的，玻璃是被掃射而碎裂的，墻壁，地板，座椅，每一處幾乎都能找到彈孔，甚至還有數量眾多的，被灰塵掩蓋的蛋殼和嵌在奇怪地方的彈頭。

“而且是一個奇怪的戰場。”世界接口道。

沒錯，這里是一個奇怪的戰場，大量子彈傾瀉，甚至連墻壁都能打穿打斷，這里無疑曾經爆發過大規模的槍戰，但是，作為戰場，這里卻干凈地可怕——褚一和世界沒有在這個大廳里發現任何殘留生物組織的痕跡。無論是白骨，還是任何一點點的血肉痕跡都沒有，即便是墻壁，也是除了灰塵以外，光潔白皙的沒有沾染任何一點其他的痕跡。就好像，這里不過是被人拿著槍隨便打一圈發泄一樣。

“會不會是時間太久，可能存在的尸骨和血肉都風化消失了？”褚一問道。

“不可能，我跟著你檢測了一圈，我也根本找不到任何的生物存在痕跡，這里并不像荒郊野外那樣，血肉尸骨都會被自然循環吞噬消失，這里別說曾經留下尸體，就算是沾染了血液，也一定會留下痕跡，就算血液尸體全都腐爛消失，也一定會留下腐爛消失的痕跡。”世界否定道。

“可是，這里卻除了彈孔和彈殼以外，干凈地可怕。”褚一摸了摸下巴：“可能是因為，這里只是被人當做發泄的地方？并不是戰場，只是曾經有人在這里打過槍而已？”

“也不太可能，我記錄了全部彈孔的位置，大致推算出所有的彈道了，這里明顯是有兩撥人在對射，人數大約在一百人對十幾個這樣，一百多人從外面靠近，躲在里面的人率先拔槍攻擊，但是無奈人數不夠還是節節敗退，最后，在靠近電梯的角落，有幾個四十五度角處決彈道，應該是那些防守的人已經被抓住，就地槍決了。”世界繼續否定了褚一的推測。

“所以，這就是所謂的逃難嗎？”褚一自言自語著。

“但是，沒有尸體，沒有血肉，除了彈孔和彈殼以外，沒有任何的的痕跡。這很詭異，除非是有人特意細致地打掃過戰場，把尸體拖走，把血液全部擦干凈......可是，為什么呢？這樣做的意義是什么？這個文明，這些人類又遭遇了什么？”世界也喃喃著。

“等一下！”褚一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剛剛那個系統音說，已經三千多年沒有聯系到其他人了，如果這些事件，所謂的‘逃難’是發生在那個時候的事情，那么獵人口中的‘逃難’，又是發生在什么時候？”

褚一和世界同時沉默了一下，異口同聲道：“逃難還在進行，戰爭還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