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什么？”辛西婭先是心有余悸地伸出手摸了摸包裹著自己，將自己與外面海水以及巨大壓力阻隔開來的透明薄膜，似乎還對于自己被一個觸手毛線團吃下去的事情耿耿于懷，憋了好一會兒才愣愣地問道：“抹布精？”

“……咿呀！”帕斯塔聽到這個稱呼，當場就怒了，手里舉著兩根發光觸手就沖向辛西婭，然后一棍子下去，就把辛西婭連同那個包裹著她的圓泡頂地到處跑，跟打臺球一樣推著辛西婭繞著褚一和白雪轉圈，邊繞圈邊跳腳喊著：“你才是抹布精！你才是抹布精！你全家都是抹布精！”

辛西婭被困在這層透明薄膜之中被帕斯塔推著不斷翻滾著，跟滾筒洗衣機里的舊衣服一樣。她頗有些驚恐地試圖用手或者魔法撕碎這包裹著自己的圓泡，但是，無論她怎么做，都沒有辦法破壞這個圓泡一絲一毫。

“喂喂喂，帕斯塔！別欺負辛西婭了，干正事要緊！”褚一頗有些頭疼地催促著。

“哼！”帕斯塔孩子氣地冷哼出聲，停下了追趕，那包裹著辛西婭的圓泡繼續輕巧地滾了幾下，才好像碰倒了什么似的停了下來。而里面的辛西婭，早已經暈頭轉向七葷八素了。

“沒事吧？”褚一趕忙走過去查看辛西婭的情況，等到他靠近辛西婭的時候，突然愣了一下，停下了腳步。

“怎么？”時刻關注著褚一的白雪瞬間察覺到褚一的不對勁，也拔腿上來，但她也在褚一的身邊停下了腳步。

辛西婭捂著腦袋從圓泡里站起來，見到褚一和白雪同時露出古怪的眼神，也扭過頭去，這時，她才發現，剛剛阻擋著她的圓泡繼續翻滾的東西，是一根巨大狹長的白骨，足足有三四米長，豎著朝天，如同某種抽象派雕像。借著帕斯塔手中跟兩根蠟燭一樣的觸手燈，辛西婭微微后退一步，接著便看到了更多的，幾乎差不多巨大的白骨，它們一根一根并列著，倒在海底的泥地上連接著它們的，是一根更加粗長的脊椎骨——這是一幅巨大到駭人的尸骸。

看向褚一和白雪那古怪的目光，辛西婭揉了揉腦袋，淡淡地說道：“這不是古神的遺體，應該是一只鯨魚的遺骸?！?

“啊……這樣啊。”褚一松了一口氣，他還以為是某個古神的骸骨遺留在這里呢，第一眼看過去除了震撼以外，還怪嚇人的。

“唔……鯨魚還沒滅絕嗎？”褚一摸了摸下巴問道。

“早已經滅絕了，所以它就只是一個沉寂千年的骸骨而已。”辛西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垂下眼眸低低地說道。

“那，那咱們走吧。帕斯塔，別玩了，打洞去。”褚一扭頭對正揮舞著兩根熒光棒一樣的觸手滾來滾去自娛自樂不亦樂乎的帕斯塔說道。

“魚?！边@時，白雪突然冷不丁地說道。

“唔，不對哦，雖然鯨魚跟魚很像，而且也是生活在海里的，但是鯨魚不是魚哦。白雪你老家沒有海洋，所以不知道，這鯨魚啊，是一種骨頭就有這么大的哺乳動物，和其他的魚相比大概差不多等于古神和普通人類的區別吧。下次帶你去水族館看活的你就知道了。”褚一以為白雪是在說那具鯨魚的白骨，隨即賣弄起知識來。

“不，我說的是，魚?！卑籽u了搖頭，伸出手指了指辛西婭……的腳邊。

褚一和辛西婭都下意識地朝著白雪指的方向看去，接著他們同時一愣。一只暗紅色的，好像某種躄魚的小魚從那巨大的白骨之下鉆出來，呆呆地看著他們這群突然造訪的陌生人，好一會兒才又仿佛遲鈍地受到了驚嚇，轉身直接鉆回了白骨之下，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之中。辛西婭仿佛意識到了什么一般，慢慢伸出一根手指，隔著透明的薄膜輕輕地推了推那巨大的白骨，接著，仿佛是捅了一個魚窩一般，無數在泥地上爬行的躄魚從白骨之下鉆出來，看了看四周，便又迅速地重新躲藏回白骨之下，重新消失地無影無蹤。將褚一他們看地一愣一愣的。

“大概是靠鯨魚尸體的腐肉撐到那些化能自養微生物大量繁殖的小生靈吧?！迸了顾@里瞥了一眼，以她作為半神多年的精確眼光，迅速地給出了一個猜測。

“嘖……”褚一抿了抿嘴唇。他似乎看錯了……這片海洋，并非是死氣沉沉的啊。

“該走了。”白雪轉過身，朝著裂谷的方向走去。

“走吧?！瘪乙缓舫鲆豢跉?，也催促著。

四個人再次來到裂谷邊。

“怎么說？”褚一直接看向帕斯塔。

“要是這個宇宙還有世界管理系統的話，哪兒還用這么麻煩，咱們直接就能去地心了……現在當然只能打洞下去唄，目測還有六千公里的樣子？”帕斯塔翻了個白眼：“反正干活的不是你們。所以你知道為什么那些不依靠世界管理系統徒手管理世界的老派神明們為什么頭發掉地特別快嗎？”

“因為他們像白雪一樣，別說世界管理系統，連遙控器都不會按？”褚一摸了摸下巴，提出了一個可能性，然后下一秒，就被白雪一腳踹進了裂谷里。

“這不科學！為什么我裝在這么大一個氣泡里卻浮不起來??？？？”褚一慘叫著消失在了裂谷的黑暗之中，緊接著，白雪也跳了下去，這時候，裂谷邊只剩下辛西婭和帕斯塔了。

“你在擔心什么？”帕斯塔突然問身邊的辛西婭道。

“什么？我并沒有在擔心什么?！毙廖鲖I臉上露出了有些落寞的笑容：“反而，我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無論是從你們的出現，還是我的結局，甚至是從我們遭遇那個世界末日這件事……都感覺是那么地……不真實?！?

“這個世界什么時候有過真實的感覺呢？”帕斯塔用柔軟的聲線說著莫名其妙的話，好像模仿大人說話的小孩一樣：“這種爛劇情會發生，只能說明我們生活在一個爛俗小說之中，否則，你以為我們會生活在童話里嗎？”

“……”辛西婭搖了搖頭，沒有回應帕斯塔莫名其妙的話，接著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問道：“你們真的是神嗎？”

“大概吧?！迸了顾S口說道，接著聳了聳肩：“反正無論怎么說你們都半信半疑，我還能說啥呢？”

“那，讓這一切都回到未發生的時候，也能辦到吧？”辛西婭問道。

“你是指，讓這個世界，回到你們古神降臨之前的時間點，讓一切都回到什么災難都沒有發生的時候？”帕斯塔反問道。

“…….是?！毙廖鲖I盯著帕斯塔。

“說實話，可以，雖然我在這個殘缺宇宙里做不到，但是我的老板恰恰是可以徒手辦到這種事情的少數神明之一?！迸了顾f著，“但是，我拒絕?！?

“……為什么？這樣的話，不就沒有人會受到傷害了嗎？你們神明……不是都以拯救凡人為己任的嗎？”辛西婭盯著帕斯塔。

“我帕斯塔最喜歡做的事之一，就是對那些提出過分要求的人說‘no’……咳，不玩梗了?！迸了顾斐鍪峙牧伺?，嗯，以她的身高只能拍辛西婭的腰間了：“你以為，倒流了時間，復活了所有死去的人，修復了全部的創傷，遺忘了一切，那么所有事情就等于沒有發生過了嗎？”

辛西婭想了想，肯定地回答道：“是啊?！?

“咳咳咳咳咳，你怎么不按套路來回答啊！”帕斯塔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神愛世人，不是嗎？”辛西婭繼續盯著帕斯塔。

“那么神，是愛過去的世人，現在的世人，還是未來的世人？”帕斯塔反問道。

“有什么不同嗎？都是同一個人?。　毙廖鲖I繼續說道。

“為了過去的你，而抹殺了現在和未來的你，這在神明的眼中，可不算什么愛啊。”帕斯塔悠悠地說道。

“即便現在和未來，甚至過去，世人都處于苦難之中？”辛西婭繼續問道。

“即便現在和未來，甚至過去，世人都處于苦難之中。”帕斯塔用肯定的語氣重復了辛西婭的語句：“神明可以創造未來，可以干涉現在，甚至可以改變歷史，但是不可抹去歷史，不可抹去現在，也不能抹去未來，就算是給整個世界刪檔格式化了，也得留個檔案袋裝骨灰。無論是你們所謂的幸福，或者所謂的苦難，都是既定事實，而既定的事實，不能輕易改變。這是作為神明需要遵守的準則之一。”

“那你們這種‘神’，還真是，既無情，又沒用。”辛西婭輕笑了一聲。

“主要是手續太麻煩了，我懶得跑有關部門?！迸了顾÷曕止玖艘幌?，接著一支觸手伸了出來，拉住了辛西婭身上的圓泡，帶著她從海底的裂谷邊縱身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