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李望川，你怎么在這兒！我在樓下看見你的馬，一猜你就在此！”

哐啷，門被人從外面踹開。

砰，先飛進來一條鑲金嵌玉的馬鞭，砸在茶桌上。

一襲紫衣風風火火闖進，緊跟著馬鞭飛竄到桌邊，落座。

金冠玉帶，黑發緊束，膚白貌美的姑娘作男子裝扮，一臉燦爛的笑容。

“嘖！丑死了！”

李望川一看來人就一臉嫌棄，“穿什么不好，非把自己穿成男人樣……得了得了，下去吧！”

后面半句是跟自家小廝說的。

小廝程六兒守在包間門口，被人闖門攔不住，站在門口一臉為難，直朝主子作揖。

李望川讓他關上門出去，并不責怪。

這不是程六兒不盡心，是來者他惹不起。

別說程六兒，就是李望川也覺得頭疼。

這突然闖進的姑娘是誰？

奉恩伯府的小姐，京城一霸。

好端端一個姑娘家，不老實在家繡花讀書，整天跑馬射箭，把自己當武夫折騰。還特別愛逛街，到處找機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當街跟人打架的事沒少干。

李望川看她特不順眼。

可又惹不起。

論身份地位，李家是侯爵，奉恩伯府只是伯爵，差了一等，何況李望川又是太后親侄子，是比這姑娘高貴些。但誰讓奉恩伯府軍功不斷呢？家里底子不薄。

最要命是太后挺喜歡這姑娘，經常叫到宮里去疼愛一番，還讓她陪尚未下嫁的幾個皇姑玩。

李望川怕她在宮里嚼舌根子，平日見了能躲就躲。

架不住人家總是跟他“偶遇”。

什么偶遇，李望川覺得她就是故意歪纏。

自然每次都不給好臉色。

“怎么了，穿這樣不好看？”姑娘彈彈衣袖，理理衣襟，又順了一把光潔烏發，抬著下巴驕傲反問，“你真覺著我不好看？是不是嫉妒我英姿颯爽呢？”

“我呸！趙青青你要點臉行不行？”李望川作嘔。

趙青青哼了一聲，自己拿碗倒茶，喝一口，吃一塊茶點，邊嚼邊說話。

“我看你就是嫉恨我能穿男子衣服，你想穿女裝卻不敢，所以處處跟我過不去！”

“無聊。”

李望川懶得跟她爭辯。

趙青青轉頭問宋恒：“宋四哥，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女子就不能穿利落些，不能騎馬射箭嗎，我偏不信。”

宋恒自她進屋就沒說過話。

兩人在那邊斗嘴，宋恒恍若未聞。

見問到自己頭上，宋恒眼皮也沒抬，依舊垂著眼睛坐著，紋絲不動。

“宋四哥？”趙青青嘴巴微撅。

“四哥也是你能叫的？我四哥認識你嗎，你是他家親戚還是拜過把子，別拿自己不當外人啊。”李望川嘴不饒人。

“姓李的！你找抽！”

趙青青抓起馬鞭。

李望川哧溜躲到了宋恒身后。

“你給我過來！”趙青青叫道。

“就不過去。”

“你過來！”

“憑啥聽你的？”

趙青青瞪圓了眼睛，氣鼓鼓，胸脯一起一伏的。

李望川就躲在宋恒椅子后面嘀咕：“還女扮男裝？先把胸脯束平了再扮啊，這糊弄誰呢？”

“李望川你找死！”

趙青青羞憤交加，急紅了眼睛，掄起鞭子就抽了下去。

李望川抱頭往地上趴。

咔嚓一聲。

宋恒的椅子背被馬鞭抽成兩半。

那裂縫轉眼間朝下裂開，咔咔幾聲，整張椅子就碎了。

“啊……”

事出突然，趙青青驚訝尖叫。

李望川竄到窗邊，隨時準備跳窗逃跑。

“趙青青你還有臉叫！你個母老虎，丑八怪，男人婆！你一輩子都別想嫁出去！”

趙青青順手把鞭子丟向他。

李望川縮身一躲，鞭子撞到窗框上彈了回來，摔在地上。

“四哥……”

李望川準備再罵的時候，驚訝地發現宋恒還坐在原處，雕像似的動也不動。

椅子碎了，沒了支撐，他竟然懸空保持坐姿。

“宋、宋四哥？”趙青青也發現了這個詭異畫面。

和李望川不同，她莫名感覺有點膽寒。

因為宋恒的眼皮終于撩了一下，看向她。

那目光……

趙青青半眼都不敢對視，后背瞬間出了一層冷汗。

“出去。”宋恒說。

他招手，把旁邊的椅子拖過來墊到身下，從始至終坐姿不變。

朝云似的紅袍，在暖黃燭光下灼灼而華，恣意妖冶，像血。

趙青青不知道自己為何就聽了話，轉身就出去了。

直到出了包間，下了樓，頭皮還在發麻。

手腳有點冷。

是被宋恒那一眼給凍的。

李望川站在窗邊，目送趙青青上馬遠去，覺得很是夢幻。

“四哥就是四哥，倆字就能送走一尊瘟神，嘖！”

他重新回到桌邊坐下，喝杯茶給自己壓壓驚，一邊絮叨：“這姓趙的十分難纏，每次我都要很費勁才能脫身，煩透了……哎，你說她是不是故意纏我，對我有所企圖？我就算跟未婚妻素未謀面，那我也寧愿娶人家，絕對不會娶她。她什么玩意兒啊，就知道撒潑打人！”

宋恒斜睨李望川。

“我說真的呢，四哥你別不信，就算是太后下旨我也不可能要她啊。”

“她對你沒興趣。”宋恒淡淡說。

“不可能吧？她總在我眼前晃……”

“她想接近的是我。”

“……”

李望川十分意外。趙青青覬覦四哥？不會吧！不會吧！

篤，篤，宋恒敲了兩下桌面。

一個便裝侍衛推門進屋。

宋恒指指趙青青遺落在地的馬鞭：“黑市換錢，入庫。”

“是。”

侍衛用一塊布包了馬鞭，出去辦事。

李望川暗暗咂舌。

那馬鞭可值錢！

上頭鑲嵌的珠寶金銀就不說了，光是材質和雕工就能值上千銀子，是奉恩伯當年請大師特意為趙青青訂制的，是寶貝！

四哥說收就給收了，還要銷贓換錢，入賬私人小金庫……

是完全不怕趙家找麻煩啊！

“四哥，你是什么時候看出趙青青想接近你的？”

“很久以前。”

李望川愣了愣，趙青青是纏了他好幾年了，可每當四哥也在場的時候，都拿趙青青當空氣啊。

“……那你以前怎么不攆她？”

比劈碎椅子更離譜的事趙青青都做過，也沒見四哥出過聲。

只聽宋恒道：“我現在是有婦之夫。”

李望川石化。

要不要這么認真啊四哥！

以前無視人家接近，現在拒絕任何接近，守身如玉的意思？

問題是顧心好像還沒認為你是“夫”吧！

“四哥，咱回家吧……”

李望川覺得頭疼。

“不需要我陪你了？”

“不需要不需要，我還是掙錢去吧，你侵吞馬鞭的橫財刺激到我了。”

李望川找個理由，扶額下樓。

不過說想掙錢，他倒也是真心。第二天就讓人給直水縣城那家成衣店去信，讓先送一批貨進京。

跟宮里采買司的內監談好了，明年宮女的春裝都從他手里走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