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他翻身起來對葉箏一抱拳。

“辛苦了。”葉箏一撩袍擺坐了下來。哪怕炎炎夏日，他也要比別人多穿一件衣服，烈日對他來說不過是溫暖一些而已。

“齊王號稱乃京中富戶，老母常年臥病在床，因新得一藥方，需要玉玲瓏入藥。他遍尋京城不得，只得前往沼云，希望能在邊關貿易市場上尋得。因與定南王有同窗之誼，所以求到王府來，王爺感念其孝心可嘉，特修書一封給葉大將軍，說若是邊關市場也難尋，望將軍給予通關文牒，讓其得以進入明越境內尋找。信已在今兒上午送進王府了。”青鳥話也多，卻清晰明了，不像英招總是有那么多感想需要抒發。

“他的目標果然是明越，卻不知是以什么理由說服了定南王，或者定南王根本就知道他的目的？”白澤看了看葉箏的臉色。

葉箏搖搖頭，半晌道：“他不知道，他……沒那膽色。”

白澤、陸吾和青鳥同時吐了吐舌頭，還真是一個人訓練出來的啊，夠默契。

葉箏瞟了三人一眼，心頭一哂，繼續道：“玉玲瓏，珍惜程度不低于血焰草了，虧他想得出來。”

“葉將軍看到信后大怒，然后他似乎感知到了屬下的存在，屬下只得及時退出王府，所以后來的事就……”青鳥摳摳后腦勺，有些臉紅。

“無妨，”葉箏微微一笑，“若是軍中大事，葉將軍定然由不得定南王胡來。可通關文牒這種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雖不太合規矩，將軍最終會給他面子的。畢竟將軍也很是了解他的為人，沒那膽色。現在看來，更沒那腦子。”葉箏說起他爹，從來也是定南王三字，剖析起來更是不會留一點情面。

“明日他定會裝模作樣去市場晃晃，那么出關最早也在后日。”葉箏笑著看向青鳥，“這兩日你便跟著我們吧，明里盯著他們就是。”

“哎。”青鳥答應的極為干脆，暗衛的日子不好過啊，能正大光明逛逛街的日子不多啊。“主子可要去見見葉將軍？”

“這次……就不了。”葉箏走到窗前，望向定南王府的方向。總有一天他會來見見這個他從小就仰慕不已的叔爺爺，但來的不是這個垂死的葉箏，而是能扛起定南軍大旗的葉箏。

……

千里之外的另一個定南王府，羅素染坐在梳妝臺前卸下了滿頭珠翠，對著鏡中細細打量自己的每一寸肌膚。她已經三十七了，容顏卻一如剛進王府那時一般無二。細致典雅的眉眼，嚶嚶紅唇，巴掌大的小臉如同剝了殼的雞蛋般細膩嫩滑。

對自己極為滿意的走進屏風后的浴室，那里也有一面清晰的鏡子，大到能看到她的全身。

羅素染沐浴之時從不讓人服侍，她在鏡子前一件件脫掉身上的衣衫，一具曼妙的胴體慢慢出現，她喜歡這種獨自欣賞自己的感覺。白皙無瑕的肌膚，纖細優美的四肢，任誰都看不出她已經生了三個孩子。

盯著鏡子里的自己，她緩緩抬腿跨入浴桶之中，桶中的水溫度適宜，已經撒上了厚厚一層依蘭花瓣。閉上眼，用依蘭花瓣撫過自己的全身，從小她就知道自己很美，娘親告訴她她可以用自己的美做很多事。等她長大后才發現自己不僅僅是美，還有一種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媚，她用自己柔和的沒有任何攻擊性的美和媚把當今世上除了皇上外最有權勢的男人化成了繞指柔，牢牢的握在自己手上。

若不是那個賤人的出現，害她至今都無法得到一個誥命，她又何必再費盡心力的做那么多？是那個賤人，讓她的人生辛苦了十倍不止。羅素染猛地睜開雙眼，一貫柔情似水的眼中怨毒之色一閃而過。

“王爺。”外屋響起紅綃的聲音。

“王妃呢？”隨著一陣腳步聲從外到內，一個低沉而又儒雅的聲音問道。

“回王爺，王妃正在沐浴。”

紅綃接過葉從云的外袍，紫綾倒上新茶，然后不待王爺出聲，就自動消失了。素玉軒的丫鬟們都清晰的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該做什么。爬主子床的這種事，在別的院子或者別的府中可謂是司空見慣，可在她們這兒，老老實實做好丫鬟的本分才有前途。

羅素染滿意的勾了勾唇，她沒從浴桶中出來，而是仰頭靠在桶壁上，輕輕合上了眼。

果然，腳步聲向著浴室而來，隨后眼前一暗，一只溫暖而微微粗糙的手撫上了她的臉頰。她緩緩睜開雙眼，看清眼前的人后，漾起一抹燦爛而無暇的笑容，“云哥哥回來啦！”

葉從云迷醉在那個笑容里，腹部瞬間燃起了一把火，手忍不住的往水下慢慢探去，聲音喑啞的說道：“怎地就睡著了？待會兒著了涼又喊頭痛。”

羅素染在水下扭動了一下身子，微微喘息著，“等云哥哥就不小心等睡著了。”

腹部的火燒得更猛了，葉從云雙臂一伸，把輕聲驚呼的羅素染整個從水中撈了出來放在桶沿之上。二十多年了，他仍如當年那個毛頭小伙子一般的迷戀這具身體，迷戀這具身體上那熟悉的淡淡的香。

當經歷了巔峰的葉從云大汗淋漓的趴在她身上時，羅素染滿足的側頭看向那面大鏡子，她的手輕輕撫過他如少年般依然沒有一絲贅肉的背部，這個男人對她的迷戀從未停止過。

齊王應該差不多進入明越了吧，這個念頭一閃而過，羅素染重新陷入感官的愉悅之中。

……

幽蘭舍的燈光也還亮著，宋瀟雅拿著一本書坐了大半個時辰了，卻一個字都沒看進去。半個月沒見到他了，連臘梅香也有十二天沒聞到了，她第一次發現自己對數字這么敏感。每天忙忙碌碌的好像過得很快，可一到晚上算算時間卻又覺得那么漫長。他可是生氣了，還是真的對自己失望了？

她坐到梳妝臺前，把那四根玉簪一一插到頭上，又一一收好。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樣，明明是自己選擇了不要陷進去的，卻原來已經拔不出來了。宋瀟雅默默咀嚼著這種苦澀，她算不算是作繭自縛？

幾天前，八個洗衣機就送來了，曾經氣氛最壓抑的漿洗房現在的可謂是欣欣向榮，小丫鬟們看到宋瀟雅時都是星星眼。木器鋪那邊也開始正式生產洗衣機了，珍瓏閣的貨架也做好了，錢途似乎一片光明。

楊嬤嬤已經做了六次理療，宋瀟雅說以后可以改為每五天做一次，楊嬤嬤心情一好，整個隨寧苑都是一片歡聲笑語。當然隨寧苑太大，唯一的主子又不在，歡聲笑語都集中在小丫鬟們聚集的地方。

除了小草和小雀，小葉和小蝶也開始跟著宋瀟雅學習了，除了識字還有算數。宋瀟雅教了她們用阿拉伯數字進行記錄和計算，連楊嬤嬤都激動了，這樣的記錄方法實在是太簡便了，被宋瀟雅改過的賬本，看起來既清晰又清爽。

云舟仍然跟以往一樣不愛出門，兩次遇到宋瀟雅時態度都極好，為著沒能說服大師兄，她還是有點抱歉的。宋瀟雅安慰她道無妨。

一切的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計劃走上正軌，比起剛剛穿到那個窮苦山村時自己的打算已經好了一百倍了。可是……宋瀟雅看著鏡中的自己，苦澀一笑，人不需要睡覺不需要休息就好了，就不會有夜深人靜之時的傷春悲秋。

想當初，閨蜜借酒消愁趴在她身上痛哭，嘴里還念叨著那個男人的名字時，她是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如今輪到自己，唉……勸別人是一套一套的，輪到自己卻只想找根繩子一套，真理啊真理！

“夠了吧你，宋瀟雅，”她指著鏡子里的人苦口婆心的說，“你是要做大事（大生意）的，一個男人就把你搞成這樣，丟不丟人啊？睡覺睡覺。我警告你啊，再亂想就讓你穿回去。”呃……好像能穿回去也挺好的。

“一個男人？那可不是一個普通男人哦，我的宋姑娘。”蹲在樹枝上吹冷風的英招撇撇嘴。至于什么叫“穿回去”？他就當小丫頭氣糊涂了說的胡話。

千里之外的葉箏每日都會收到英招的飛鴿傳書，關于小丫頭白天里強顏歡笑晚上卻坐立不安的描述讓他很是志得意滿。當看到小丫頭說的這句話時，他邪魅的勾起了唇角，“一個男人？那可不是一個普通男人哦，我的瀟瀟。”

此時，葉箏一行五人已經在明越境內了。

兩天前，齊王幾人果然到市場轉了一圈。市場其實不算是在大楚境內，也不在明越境內，而是方圓一里的一片空地，北邊城門上寫著大楚兩字，進去就是沼云，而南邊城門上則是幾個明越字，進去就是明越最北邊的大鎮同里。

雙方的百姓帶著戶籍資料可以隨意出入自己的邊境，卻不能進入對方的境內。不過市場兩邊都有兩國專門設置的機構，用于審查想要入境的別國人，是否給予通關文牒。

齊王幾人在市場上認認真真的逛了一圈，在每個賣藥材的攤子上都逗留了一會兒，可惜每次都垂頭喪氣的離開。最后，不得已的幾人不得不來到定南王府大門外，小心陪笑的跟一個守門的士兵說了幾句什么。那士兵狐疑的看看幾人，還是進去通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