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有名妓牡丹,彈得一手好琴,唱得百首好曲,王孫公子皆愛慕有加。
“艷媽媽,我都來這五天了,什么時候才能見牡丹一面?”
魏亭生左手拿著酒壺,右手指著艷媽媽,頗有今天見不到牡丹就要把這艷香樓給砸了的架勢。
“哎呦,魏公子,五天算什么,這想見牡丹姑娘的人啊可都排到明年去了,公子與其在這等著,不妨去買個牡丹姑娘歲秀的位子,一睹芳容。”
艷媽媽手絹甩到魏亭生臉上,一股濃重的脂粉味撲面而來,她笑得花枝亂顫,眉眼中盡是得意。
不枉她花高價錢把她買了下來,倒真是沒看錯人。
魏亭生拿著酒壺猛灌了一口,酒意上頭,他說話也就沒了思量。
“不就是個花魁嗎,架子倒擺的挺大的,我不管,本公子今日一定要見到牡丹,不然……哼,不然我就把你這艷香樓給拆了!”
魏亭生的爹是五品官,倒也是挺大的了,若換了以前艷媽媽自然是要好生哄著,但現(xiàn)在嗎……
艷媽媽掩唇輕笑。
“魏公子,你可別忘了,牡丹,可是王爺看上的人!”
她這話猶如一盆涼水直接澆到了魏亭生頭上,他猛地清醒過來。
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
當(dāng)朝八皇子,晉王,為了一個花魁流連秦淮的事那可是他們茶余飯后的樂子,但也只敢在私下說說,除非誰不要腦袋了。
想清楚后,魏亭生也不囔囔著要見牡丹了,但臉色依舊很不好看。
“晉王也就罷了,但她日日見一個窮書生這又算怎么回事?難道本公子還比不上那書生?”
“這……”
艷媽媽也一時啞然。
“晉王殿下說招待誰是牡丹的自由,任何人不得干預(yù),若是魏公子不滿,大可去找晉王。”
無奈之下,艷媽媽只得又把晉王搬了出來,魏亭生一聽晉王的名諱,只得不甘的看了眼二樓,黑著臉走了。
終于送走了這難纏的魏亭生,艷媽媽松了口氣,但一想到那個書生……她感覺自己頭更大了。
“牡丹,媽媽給你熬了燕窩粥,趁熱吃。”
“謝謝媽媽。”
牡丹頭也不回的答到,語氣很是輕快,手中握著的筆一刻未停。
艷媽媽好奇湊上去瞧了眼,只是這一眼,她就變了臉色,看著牡丹的目光也復(fù)雜起來。
“好了!”
牡丹高興的舉起薄紙自我欣賞了一番,這才笑著對艷媽媽說:“媽媽,你看,這是我的名字,我會寫自己的名字了呢。都是杜寒教我的。”
艷媽媽放下燕窩,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戳了戳牡丹的額頭。
“你這姑娘,那窮書生有什么好的,連晉王一根頭發(fā)絲都比不上,你與其在這寫這些沒用的,不如去王府好好哄晉王開心。”
這些話自從她開始見杜寒的時候,艷媽媽就天天掛在嘴邊對她耳提面命,牡丹都已經(jīng)聽煩了。
看她不耐煩的模樣,艷媽媽氣笑了。
“你這性子倒是越發(fā)的大了,也不想想是誰給的。”
留下這句話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她手中攥著的紙,艷媽媽轉(zhuǎn)身離開了。
而牡丹……也沉默了下來。
半晌,她放下薄紙,看著上面兩個工整的大字,離開了。
“今兒吹的是什么風(fēng),居然把牡丹姑娘給吹來了。”
晉王府的管家看見她直接就是一頓冷嘲熱諷,牡丹絞著手帕,盈盈一笑。
她知道這些人都嫌棄她的身份,可難道只因她是個花魁,就要被他們低看一眼,晉王喜歡她她就要感恩戴德嗎?
她,就不能做自己嗎?
管家顯然也看出了她的心思,但面色更冷了。
小小一妓子,若不是王爺,此刻還指不定在哪?不好好伺候王爺就算了,居然打著王爺?shù)拿柸杖战哟粋€窮書生。
呵,真是可笑。
難道就只有酸腐的書生才有高風(fēng)亮節(jié),才最懂女人心?
若非王爺讓他們要以禮相待,管家真想直接把她給轟出去。
和以往一樣,牡丹在書房見到了晉王李玄慕。
“你來了。”李玄慕抬起頭看了她一眼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他朝她招了招手,牡丹小心的走過去,離他三步遠(yuǎn)的時候便停住了。
李玄慕眉眼沉了沉。
“牡丹,你來的正好,快來看看本王這字寫得如何?”
上面寫著三個大字,牡丹雖不認(rèn)得,但也能看出這字寫得極好,渾然天成,自成氣勢。
“王爺?shù)淖肿匀皇菢O好的。”
聽了牡丹的夸獎晉王也只是淡淡一笑,這樣的話他已經(jīng)聽過太多了每一次他問牡丹什么的時候,她都會這樣回答他。
研墨的手頓了頓。
“那,比之杜寒,又如何?”
牡丹猛地抬頭,直直的撞進(jìn)李玄慕深邃的漆黑眼瞳中,一股無力的窒息感撲面而來。
“王爺……”
牡丹咬著嘴唇,面上失了血色。
“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沒……”
“那怎么不回答本王,本王的字和杜寒相比,如何?”
“王爺書法一絕,自然是王爺技高一籌。”
李玄慕放下墨塊,朝牡丹走近了幾步,手指輕輕的將她亂了的鬢發(fā)夾到耳后,笑道:“這么驚慌做什么,本王又不會吃了你。本王……”
“也不是小肚雞腸之人,不會對他做什么的。”
牡丹雖然沒有說話,但她松了一口氣的模樣還是被李玄慕看在眼里,他放在袖中的手驀然一緊,面上卻是沒有顯露半分。
“牡丹,這上面寫的,是你的名字,真實(shí)的名字。”
真實(shí)的……
牡丹眼中出現(xiàn)了一絲迷茫,七歲的時候她就被賣到了艷香樓,七年了,這個名字在她腦中也變得模糊了,卻未想,他竟然查到了。
“汝兒,本王這樣叫你可好?”
掌下的嬌軀一震,雙眼中驀然就閃現(xiàn)了水光。
已經(jīng)許久,許久沒有人這么喚過她了。
“多謝王爺。”
李玄慕坐回椅子上朝她伸出手,這次,牡丹沒有猶豫的就握住了他的手坐在他的腿上。李玄慕拿出一本詩書展開。
“你不是喜歡這些嗎?本王教你,只是本王的學(xué)識在眾皇子里面是最差的,汝兒莫要嫌棄才是。”
“王爺在牡丹……”
看到李玄慕似笑非笑的神情,她連忙改口。
“在汝兒眼里,一直都是最厲害的。”
李玄慕笑得更開懷了,捏了捏她的秀鼻。
窩在李玄慕的懷里,聽著他好聽的聲音,她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那個讓她不愿回想但又難忘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