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神秘的面紗
- 李三古堆
- 老兵阿三
- 2465字
- 2022-11-08 08:00:30
第二天,他們開始勘察建筑的每個角落。
在蔡廷祥、梁思成夫婦的具體指導、參與下,考察團開始考察,他們從斗拱、梁枋到平暗、石雕柱礎一一斟酌、比對,認為俱都顯示出晚唐的建筑風格。
梁思成說,最讓他震驚的是屋頂梁架的做法,這樣的梁架只在唐代壁畫中有過描繪,而在多年的考察歷程中,他從未見過。
蒙著面罩,在厚厚的積塵上,柯巖他們借助手電筒的微光開始測繪、拍攝。
幾千只蝙蝠一齊撲扇著翅膀,驅逐著這些不速之客,頂棚積了千年的浮土紛紛落下,橫梁上陳列著蝙蝠干癟的尸體,擋住了他們的視線。
黑暗中,數以萬計的臭蟲從橫木中探頭張望,鉆進他們的衣襟。
幾個小時后,到檐下呼吸幾口新鮮空氣,他們才發現遭到了臭蟲叮咬,還有無數只臭蟲已經鉆進睡袋和筆記本里。
有大量的蛛絲馬跡顯示著這應該是一座唐代建筑,但他們仍然期望能找到更直接的證據。
第三天,林徽因在一根梁下發現了淡淡的墨跡,它被塵土覆蓋,又被后世涂抹的淡赭色涂層遮蔽,難以辨識。
她在空中努力變換著身形,試圖分辨梁上記錄的官職和人名,終于,她發現了這樣一行字:“佛殿主上都送供女弟子寧公遇。”
她猛地想起曾在殿外的石經幢上看到過一些關于官職的記錄,決定重新讀一讀經幢上的文字。
“小柯,你去殿外看一看石經幢,上面是否有一行字。”林徽因在架上對柯巖喊道。
“好嘞!”柯巖愉快地答應著。
一會兒,柯巖果真跑來對林徽因喊道:“林老師,石經幢上果真有一行字。”
林徽因趕緊從架上下來。
在經幢上,她發現了一行相仿的字——“女弟佛殿主寧公遇”。
經幢是唐朝大中十一年立的,那一年是公元857年。
佛光寺的真實歷史,終于揭開了它神秘的面紗。
直到此刻,他們這才領悟到,那尊坐在角落里的世俗女子像,并不是武則天,而是寧公遇。
把供養人安置在佛像下的角落,在敦煌壁畫中也屢見不鮮。
雖然佛光寺已是晚唐風格,并且梁思成根據其規模斷言,在晚唐它也并不是一流的寺廟,但它畢竟給他的想象畫出了一個全貌:“斗拱雄大,出檐深遠”。
他尤為興奮地感嘆,佛光寺云集了唐代的繪畫、書法、雕塑和建筑于一體。
“此四者一已稱絕,而四藝集于一殿更屬海內無雙”。
他從來不吝于用最華美莊嚴的字句來描述他發現的建筑——他心中的建筑。
其實,關于佛光寺的考察,十二年前,關野貞①曾經見過佛光寺的照片。
當時,關野貞和常盤大定一起輯錄《支那佛教史跡》,收錄了日本僧人小野玄妙和太原美麗興照相館為佛光寺拍攝的九張照片。
可惜,他們關注的是大殿里的三尊佛像,認為它們是“五臺山中唯一杰作”,卻對建筑幾乎視而不見,并且斷言,“佛光寺之寺院規模、伽藍并不雄偉”。
最終,是田野考察(即考察團的考察)澄清了歷史的真相。
考察團一行拊掌歡呼,忘了連日來的勞頓與疲憊。
他們只看見,一千年后的夕陽殘照,如約傾覆在這座被遺忘的建筑上。
它來自遙遠的盛世大唐,而它所象征的繁華喧囂,原本就敵不過光陰積下的一粒微塵。
這次考察,對于穿越過來的柯巖也是一種震撼。他本是學歷史的,中華民族幾千年的厚重歷史文化,無不閃爍著金燦燦的光芒。
然而,這些厚重歷史文化的積淀,離不開歷代的發掘和再現,離不開像蔡廷祥、梁思成、林徽因這樣的大師們辛勤汗水的付出。
考察間隙中,柯巖以日記的形式向柳曼講述了他在這一段時期內的生活及感受。
某一天的日記是這樣寫的:“清晨,陽光透過樹隙投射在大殿鐵灰色的屋脊上,發出圣潔的光芒。林徽因老師坐上吊架。當吊架升至屋脊的時候,她輾轉著身子,終于在梁下發現了一行字。而這行字與殿外石徑幢上的一行字共同印證了一個偉大的事實:這是一千多年前晚唐時的建筑。”
他在寫這些文字的時候,卻沒有想到,柳曼正帶領臥龍山的弟兄們作了一次大膽的遠程奔襲,將楊彪彈藥庫的彈藥擄走十之六七。
而這一晚,也是國軍史團完成對臥龍山包圍的時候。
第二天天明,史團對臥龍山正式展開進攻。史團的三個步兵營,一個特務營,一個炮兵連全體上陣。
這是史保國團長的打法,這叫“四面楚歌”,目的是讓臥龍山的土匪無處遁逃。
果然是出奇的順利,國軍部隊沒遇著丁點抵抗,就會師臥龍寺。
然而,臥龍山是一座空山,臥龍寺是一座空寺。那些所謂的土匪不知上天了,還是遁地了,反正連一個影子都沒看見。
史保國團長大失所望,原本想大大地贏一把,卻不料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把失望變成不滿,又把不滿撒向他的妹夫縣長唐明友。他怪唐明友自以為是,將史團要來壽縣剿匪的事大肆宣傳。
他認為,這次不是剿匪,而是嚇匪。臥龍山的土匪不知嚇得躲到哪個旮旯里去了。
史保國對唐明友吼道:“明友哇明友,你是真傻還是假傻。這土匪沒剿滅,終究是禍患。我不能總是守著你這一畝三分地。我們走了,他們可就要回來了。你說,到時你怎么辦?”
面對大舅哥的氣急敗壞,唐明友賠著笑臉說:“大哥,你們不能走!楊彪還沒有剿滅呢!你得接著剿哇!”
史保國詫然:“楊彪?當初并沒說剿楊彪哇!我聽說這楊彪盤踞在一個‘兩不管’的地方,像只泥鰍。你打他,他往鄰縣跑,你說我怎么剿他?”
唐明友說:“大哥,就是因為他難剿,所以要大哥您出面哇!您是大軍所指,所向無敵。”
這些話令史保國聽了心里舒服。剛才那些話,本就是氣話,是大舅哥說給妹夫的氣話,目的也就是發泄發泄。
于是史保國從臥龍山撤下人馬,轉旗向西南,戟指饅頭山。
史保國還是唱他的拿手好戲:“四面楚歌”。他的部隊是正規部隊,沒有疆域的限制,那里有匪他就往那剿。
還是全軍出動,不留預備隊。四個營分東南西北,炮兵連一直向饅頭山的北側推進,在離楊彪大營不遠旳北山麓安營扎寨。
這正規軍不愧為正規軍,只一夜的功夫,全體參戰部隊一律到位,一千多人像一千多只老虎,只等天亮上陣顯威。
史保國很有軍事頭腦,同時也是吸取臥龍山的教訓。在沒有開始他這次的行動之前,他召集作戰會議,命令各營扎牢防線,誰放跑了土匪,軍法從事。
此言一出,四個營長還不舍命向前,出手凌厲。
天剛放明的時候,史團就開始進攻了。史保國命令炮兵連猛轟楊彪大營,他要先來個下馬威。
一時間,炮聲隆隆,震耳欲聾,硝煙與乳白色的嵐氣融合在一起,變成了霧,變成了云,在山間、林梢飄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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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關野貞(1868年1月9日-1935年7月29日),日本建筑史家、東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