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的符火引燃柴火掀起赤紅的焰火,還在蔓延整個木臺,將清姨層層包圍,遠在外圍的杜遠感受著撲面而來的熱浪,杜遠身子一下子不舒服起來,連忙后退幾步,孱弱的身體幾乎承受不了一點風浪,下一刻似乎都要傾倒。
他在遠處深深的嘆了口氣。
底下的人群站的最近,卻視焰火熱浪于無物,歡呼著并且興奮著,大呼小叫,火光應照下他們面容扭曲,臉上帶著狂歡、高興。在他們微微發著精光的眼神中,自打心里認為妖就該處死,不必分那青紅皂白。
杜遠見此時清姨承受烈火之刑,心中不禁帶著心疼但自己卻什么都沒法做,暗自著急。烈火灼燒之中,清姨似有感應地朝杜遠這邊看來,眼中帶著濃濃的憐惜與不舍,又有著訣別。
火光瀲濺,火焰中心,清姨周身妖氣受桃陽火焰一激,清姨臉上青黑之色露出猙獰,沖天妖氣直通云霄。妖氣將火勢被短暫壓制,狠狠一咬牙,噴出一口鮮血化為血箭,飛馳電擎。
以為妖孽伏誅,官袍老者與那年輕道士毫無防備之下,當回頭發覺血箭已經橫空,心中駭然盡皆亡魂大冒。眨眼之間,血箭極速而筆直地狠狠撞到了道士的身上,將道士撞出數米之遠,玄青木劍都被撞得脫手在一旁。
一旁的官袍老者震驚之下回過神來,面有兇怒,但心底不禁大呼慶幸。急急托著官印,法制之力重新繚繞而出。
清姨卻不看他,垂著頭,對杜遠微微吐字“保重”,官印中法制之力傾巢而下,清姨慘笑一聲,化為一道透明虛影,像是幻影一般消失不見。
先前一場斗法,讓底下的人群已經有些散亂,百姓們都已有離去之意,免得神仙打架殃及池魚。官袍老者見清姨消失,眉頭直接一皺,不待他仔細思量,但見底下人群散亂,又暗自焦急,也顧不得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的道士,對著眾人,高聲喊道:“妖孽已經伏誅,我大源縣從此太平,天佑我朝。”
有人正要悄悄溜走,聽著官袍老者喊聲,此時見妖怪被打死,又悄悄抬步輕輕折了回來。
雖然官袍老者陰沉著臉,大家除了歡呼聲雀躍外,也不由在心底抹了把汗,明眼人都明白,官袍老爺這場造勢顯然被清姨臨終反擊打消一半。
一場除妖風波,就此落下帷幕。
杜遠回到家里,看著空蕩蕩的屋子,心里不是滋味。不過他知道,不管竹姨是否做了那些罪大惡極的事,只要她是妖,就一定是作為人的對立面。官袍老者為了自己的政績極力的丑化她,甚至籌劃了一場盛大的除妖儀式,就是要將自己為民除害的表面功夫做到極致,要自己身名遠揚。
無奈腹中的饑餓感愈發強烈,杜遠也顧不得其他,在房子里摸索了一陣,最后也只有在自己身上摸出了一塊青色玉佩,雕刻著一只紅色狼頭圖案的玉牌子。
隨即匆忙出了門,在此之前,因為所有人都被之前的除妖儀式吸引,導致萬人空巷。
為了避開鄰里,杜遠乘著大家剛剛趕回來開門做生意的功夫,摸到了這條街鋪面較為大氣的典當鋪子。
那家典當鋪子的伙計才剛剛趕回來打開大門,掌柜的正在一旁催促著打理物件。
杜遠強打精神,將自己的饑餓感壓下,若無其事的走了進去。
“掌柜的,我要替我家少爺典當一樣東西。”杜遠整理好衣物,趾高氣昂叫囂著,眼睛瞅了瞅見生意進門趕過來的掌柜,將玉佩拍在了柜臺上,之后也不說話,由著掌柜抓起玉佩仔細端詳。
徐掌柜將玉佩打量了一會,又敲了敲桌子,看了眼杜遠,將玉佩放了回去。
“這位小哥,不知是要直接變賣還是暫時典當?”徐掌柜不急不慢的說道。
杜遠心緒急轉,這塊玉佩是自己一直佩戴在身上的,連清姨也沒有收走保管,繼承過來的記憶里,似乎有關他爹的事情,但原主處于癡傻狀態哪里記得什么,他被清姨養大,將清姨當成唯一的親人。打小并不知道爹娘的容貌,更何況現在這具身體現在歸他了,他當下就做出了決定。
“直接典當,我家少爺心急用錢,麻利著點。”杜遠將玉佩重新拿回手里,拇指與食指搓了搓,話頭一轉:“出價的時候給我擔著點,得罪了我家少爺,有你們好看的。”
徐掌柜嘴角扯出些奸笑,點點頭:“這玉佩我出兩百三十兩,小哥看得起我們富貴典行,我私人還再給小哥一點跑腿費。”
杜遠眼神頓時變冷,收起玉佩就要轉身抬腿就要走:“沒想到你富貴當行是個周扒皮啊,好教你知道,我家少爺可是這大源縣縣官之下,萬民之上的人物,王家。”
其實他也不知道當地的物價,只是用小手段欺騙徐掌柜拿回扣,當他漏出奸詐的笑容時,讓他一下子也明白過來。但他也不是個吃虧的主,轉身間就等著掌柜挽留呢。
“且慢且慢,這價格在縣里可是最為實惠的了,我富貴當行一向奉行你賣我買的原則,休要誤會我們。”
話雖說著,徐掌柜的手卻拉著杜遠回來。他這一天沒做出生意,看這小孩拿出這么個貴重的寶貝,以為小孩沒見識,沒多想就要狠宰一刀的,卻不料對方也是個識貨厲害的。
話又說回來,這縣令之下的大人物,只有王大地主了,這個陰狠的胖地主,積威已深,不是誰都敢亂開他的玩笑。
可偏偏杜遠敢,記憶里原主小傻子就被王地主家的紈绔取笑欺負過幾回,杜遠把他家拿出來扯一回虎皮,心中自然無愧。
杜遠故作老成地說道:“掌柜的,明人不說暗話,最后給個數,不滿意咯我可就走了。”
徐掌柜看著杜遠小臉繃著,頗有幾分嚴肅,但漆黑的大眼睛里,有些嬰兒肥的臉上透露的更多的是可愛。
心里有幾分好笑,卻也不敢表現出來。徐掌柜擺直了身子,直接說道:“這件玉佩是件精品,老朽也不打誑語了,我出五百兩,若是同意,我便收下。如何?”
杜遠搖頭晃腦了一下,故意展露出小孩的本性,還是有些僵硬的搓搓手,最后點點頭:“好吧。但你不要到處嚼舌根子,這事得偷偷著來。”
徐掌柜皺了眉,小心翼翼問道:“是件贓物?”
杜遠故作高聲道:“我家少爺的東西是贓物?你也不打聽打聽……”
問不出什么,王家的紈绔大少什么秉性這條街誰不知道,最后徐掌柜擺了擺手,他還是很放心王家的,因為他們有自己的暗線渠道,用不著找來這里。腦海里自動腦補出了王家少爺定是偷偷拿了家里的物件出來賣的。更何況,開典當鋪子的,是有后臺的,他也只不過隨口一問罷了。
最后,杜遠出了典當鋪子的門,將銀票貼身藏好,將一把碎銀子放入兜里,足有二兩銀子,是徐掌柜作為給杜遠的介紹費。
用碎銀子買了一些肉包子,找回了許多銅錢,杜遠就蹲在街邊,像個小乞丐一樣狼吞虎咽的吃起來。
杜遠心里淚流滿面,第一次覺得肉包子是天下第一美食,當然也是他來到這個世界餓了近兩天以來的吃得第一頓飽飯。
吃好后,心滿意足的杜遠拍拍肚皮,擔心自己身份被人認出惹來不必要爭端,想著以后自己生活,獨居在宅子里可不安全,須得買些防身的東西,正好對面瞧見了一家打鐵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