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辯名士(二)
- 易晉
- 傾城隨太守
- 2136字
- 2018-12-16 07:53:11
自從與小霖一番長談,周復內心就再也安靜不下來,再也沒有時間去哀慟。他想要給小霖建造一處田園一般的地方,想要為這個天下打造一個太平盛世。當然后者在現在來說無異于癡人說夢,但是前者稍微努力一下,還是很容易就能實現的。
那么想要建造一個精美而又牢固的田園,需要什么呢?
見識過商業社會繁榮昌盛的周復首先想到的就是錢,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就能擁有屬于自己的田園。
他想起了祖父去世前囑咐的,在院子里的大樹下埋著一個陶罐,里面有幾枚金餅,那是祖父生前留下供自己讀書用的錢。
回到家中的夜里,周復悄悄地將那陶罐挖了出來。他知道財不可外露,因此不敢在大白天大張旗鼓地去挖。
陶罐破破爛爛,似乎有些年份了,然而里面的五枚金餅依舊嶄新如昨。
周復推測這幾枚金餅是祖父年輕時候靠軍功得來的賞賜,想靠祖父隱居后那點微薄的收入慢慢積累,是不可能攢出那么多錢的。
五塊金餅被一字擺在桌案上,每個金餅的直徑不到兩寸,圓形薄身,每個重達四至五兩。上面還雕刻著一些龍紋圖案和篆字,使金餅看起來顯得古樸而又莊嚴。
金餅反射出來的金光照得周復和小霖眼神迷離。
漢世黃金一斤值萬錢,兩晉沿用漢制,因此大致相同。一斤那時是十六兩,這里足有二十五兩黃金,換算成錢幣大約價值一萬五千錢。按照當時的購買力來算,一萬錢相當與一千個平民一個月的生活費。這實在是一筆巨款!
兩人對視了一眼,既感到高興又有些傷感,這些可是祖父留下給他們兩人的,睹物思人,這些金餅又勾起了兩人對祖父的思念。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小霖說道:“復哥哥,阿翁說這些金餅是要供你讀書的,卻被我們拿去造房子,阿翁要是知道了,會不會打斷你的腿啊。”
“你怎么知道阿翁就不打斷你的腿?”周復也開起了玩笑。
“阿翁最疼我了,肯定不舍得打我。”小霖吐吐舌頭道。
“那到時候你替我頂著。”周復揉了揉小霖的頭,“原本我就沒打算用阿翁的這筆金子,我是想一邊打獵掙錢,一邊讀書,這樣既能練武又能習文。身處亂世不能只想著靠別人,自身的強大才是最重要的。”
小霖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問道:“復哥哥,你將來一定會恢復中原嗎?”
“哈哈哈...”周復覺得小霖傻的可愛,“這事怎么敢說一定呢?只能說盡人事、聽天命罷了。唉...”
周復到現在還是不知道該怎么把恢復中原這么一個大項目計劃起來,畢竟一切都要從點滴做起,好高騖遠的人往往做不成什么真正的事情。現在只有做好自己,盡到本分就可以了,其他的還要交給這個時代。因此周復對祖父最后的遺言也沒有太多負擔。
“不管將來怎么樣,哥哥現在想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給小霖造個田園花舍。”
但是另一個問題又來了,魏晉時期,除非在大型的交易當中,一般金餅是不會被當貨幣的。
況且這個被后人稱為天然貨幣的黃金在當時竟只是富貴人家做首飾、器具、陪葬的東西,同時也大量地被用在佛教的佛像上,無論多窮的地方都能看到用黃金鍍身的佛像。
更何況建房子用到錢的地方都比較瑣碎,這么一塊金餅拿出來,任誰都找不開。
“那怎么辦呢?”周復提出這個問題后,小霖沮喪地問道。
“得去城里換錢,把金餅換成錢才能用。”
“小霖可以跟著復哥哥一起進城嗎?”小霖揉著衣角小聲嘀咕道。
“當然可以。”周復輕笑道。
“哇哦!”小霖歡呼雀躍,抱著周復一條手臂一直搖。
周復伸出一根指頭輕輕點在小霖的瓊鼻上。
“不過,進城之前,我們得先去拜訪一下習鑿齒先生。我還有些事得找習先生談談。”
兩人決定等天氣一轉暖便出發去習家。
幾日后的清晨,二人吃過早飯便帶上各樣的東西出發了。
首先是金餅,他們并沒有全帶上,只帶了一枚,如果這次換錢順利,下次再拿些去兌換。其余四枚收在了家里的隱秘之處,雖然峴渡村很少發生偷雞摸狗的事情,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周復出門前還是把家里的門窗鎖得嚴嚴實實。
然后是一些山貨野味,像腌制好的野豬腿、硝制好的野獸毛皮,以及小霖親手織成的上好布匹。這些都是要拿去送給習鑿齒,作為上次他上門吊唁祖父的答禮。
這些都被周復裝在背簍里,只有金餅被他貼身保存起來。
最后就是小霖,她早就拿出周復小時候穿過的衣服,縫補、修改、漿洗之后穿在身上,正好合身。再把一頭秀發藏進巾幘里,活脫脫一個俏皮可愛的小郎君出現在了眼前。
自周盛下葬到如今已有半月有余,如今已是三月,上巳節剛過去沒幾天,正是鶯飛草長、郊外游春、流觴曲水的好日子。
前往習家的路上,兩人經常看到一些城里人結伴踏春,在溪水邊更有些讀書人附庸風雅宴飲作詩。
習家乃襄陽巨族,祖宅位于襄陽之南十余里,峴山之東,漢水之西。乃漢光武帝時期襄陽侯習郁所建。習郁照范蠡養魚之法作魚池,池畔筑堤,人稱“習家池”,乃私家園林鼻祖。
習家池之風景優美久負盛名,古今許多文人騷客曾在此吟詩作賦。西晉永嘉年間鎮南將軍山簡鎮襄陽時,經常來此處飲酒,醉輒自呼“高陽酒徒”,故習家池又名“高陽池”。
習郁的后代習鑿齒,在此臨池讀書,登亭著作,乃當世一代大家。膝下有三子一女,皆已長大成人。
其三子名辟強、辟疆和辟簡,頗有父風,不求榮祿,不求富貴,但與林泉之士相善。
其女蘭芷,年方二十,嫁于裴家長子裴瑜,生有一子。只可惜裴瑜體弱多病,難消美人柔情,結婚沒有一年便撒手人寰,只剩孤兒寡母相依為命。
這些都是題外話,且說周復與小霖到達習家大門前時,只見外面車馬喧囂,門庭若市。
有詩曰:輕薄公子佩秀囊,風神俊朗賽潘安。共聚習家兩觀下,只為美人帶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