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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之后我給肉餅回了信,告訴他我跟朱櫻見了面,并向他表示了感謝。信的最后我寫道:如果朱櫻有需要幫助的時候,希望他能盡量搭一把手,不論是看在我的面子上還是看在他們也曾是同窗的面子上。

信寄出去后我對自己最后寫的那句話感到莫名其妙,甚是虛偽。后來據我說所知,他們之間確實時有些交集,至少肉餅跟朱櫻見面的次數要比跟我多上許多,以致我一度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是否是真的為此感到欣慰。

我沒有跟室友講任何關于出練兵營后的事,無論龐靈怎么死纏爛打,也無論楊成甚至沈天如何微笑著在一旁斜眼看我,我都沒吐露只言片語。其實哪怕是我愿意吐露一些,我也不知該如何講述,我總不能跟他們說我去見了我多少年來念念不忘的姑娘,結果發現其實我好像又沒那么喜歡她。我想這樣的話實在讓人奇怪,所以就更加堅定了閉口不談的決心。

雖然在外偷了一天的懶,但長期訓練所養成的身體機能幾乎沒有受到影響,很快我就被迫再次習慣了練兵營的生活規律,日子也重新開始單調地循環與重復,除了每天的訓練內容有所不同,其他幾乎再找不到任何異處。

然而就在我以為出練兵營這事就要這樣過去的時候,我突然收到了校長的通知,叫我去見他。身邊的人都很奇怪校長要見我的原因,尤其是沈天,他簡直巴不得跟我一起去,好像見了校長就能當上大將軍一樣。而我自己則更是大惑不解,完全不記得做過什么事能導致校長要找我談話。我自認為沒犯過什么大過,自身也談不上優越,只是練兵營中很普通的一員,平時走在路上除了身高高些,再找不到其他與眾不同的地方,實在沒理由能引起如此高級別的人注意。

思前想后,我唯一擔心的還是出練兵營這事。其實我自認為當時計劃以及實施得都趨近完美,應該不會有人發現才對,但隨著內心的憂慮越來越深,漸漸地我也開始說不準會不會是哪里出了紕漏。走在去見校長的路上時,我突然希望自己平時當真有些比較優秀或是比較叛逆的事跡,而不是那么普通,這樣說不定校長找我就是說些別的事情了。要知道無論他說什么事,都比說我出練兵營的事好。

校長辦公處的位置我是打聽了很久才得知的,到那里后我發現對那片區域我完全沒有印象。記得剛進練兵營時我和沈天他們曾跑步把練兵營兜了個遍,但這里我竟從來沒見過。那是一棟被草木圍繞的白色小樓,其實從遠處看并不起眼,不過走近以后就會發現,整棟樓都仿佛是玉雕出來的一樣,即精致又高雅。在穿過鋪著紅地毯的寬敞大廳后,我戰戰兢兢地來到了校長辦公處的門口。門口站著一個守衛,腰間那把劍我再熟悉不過,跟我們守夜時佩戴的一模一樣。

我上前恭敬地問道:“請問這里是校長辦公處嗎?”

守衛說:“沒錯。”

我點點頭笑著說:“校長就是不一樣,門口還有守衛。”

守衛說:“校長當然得有點特殊待遇,否則我也沒機會站這兒掙點工錢了。”

我有些好奇,問道:“在這當守衛還有工錢?”

守衛說:“那當然了,否則我站這里干什么?光站著也是很累的。”

我問:“我怎么沒聽過有招守衛的事?”

守衛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才語重心長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說:“你知道也沒用,我可是認識相關人士才得到這份工作的,一般人可沒有機會。”

我聽后再次點了點頭,心想就算我知道也沒用,幫校長當守衛這事在練兵營里恐怕有的是人愿意免費來做,至少沈天就是一個。

隨后我對守衛示意了一下,便忐忑不安地推門走了進去。見到校長時他正伏案看著什么,只見他桌上擺放著一疊厚厚的文件,旁邊的香爐不緊不慢地吐著一縷如絲綢般的白煙。他身后的壁櫥里擺滿了書,不過看那壁櫥精美的雕刻和隱隱發光的木質,我猜它一定比所有書加起來還要貴上許多。

窗邊的鳥籠里一只毛色艷麗的鸚鵡正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見我進來后條件反射般地喊道:“城主辛苦了!”說完還朝校長的方向看了看,似乎是在等待著贊賞。我就這樣站在原地,一時不知該做什么。

校長看上去也有些尷尬,不過他很快就冷靜下來,并招呼我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

我剛坐下校長就若無其事地對我說道:“這鳥是朋友送的。”

我連連點頭。

校長又說:“這鳥看上去還可以吧?”

我趕緊說:“可以可以。”

校長滿意地“嗯”了一聲,隨后又低頭繼續開始看手里的文件。我見他不再有理我的打算,一時間感到困惑不已。坐在那兒我不知是否該打破沉默問他找我來這兒的原因,因此只好四下隨便看看,我看到那只鸚鵡盯著校長看了好久,然后似乎是意識到不會有什么獎賞,才略顯無奈地把目光再次轉向了窗外。

我記得上次見到校長還是在剛進練兵營時的新兵動員會,說實在的我甚至不記得他的樣子,我心里唯一希望的就是他能趕緊打發我走。

校長在看完手里的文件后,抬頭看了看我,露出的是我不曾想過的慈祥笑容,問我:“平時的守夜任務還習慣吧?”

我畢恭畢敬地回答說:“習慣。”

校長又問:“沒發生什么異常狀況吧?”

我抬頭看了看他,回答說:“沒有。”

校長聽后輕輕嘆了口氣,漸漸收起慈祥的面容,轉而瞇起那雙略顯蒼老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問道:“那你知不知道有一天圍墻上曾垂下去了一條繩子?”

我當時一聽心里就是一咯噔,心想這下完蛋了,一定是關于我出練兵營的事。

校長繼續說:“你在圍墻那里守夜,自然也知道那里與白城的城墻只有一河之隔,城墻上的守衛說無意中看到了我們這的圍墻上掛著一條繩子,而據他們提供的資料,那條繩子垂掛的地方正是你守夜的區域。”

我聽后沒有說話,低著頭暗自責怪城墻上那些守衛不好好盯著城外,竟還有心思觀察城內的情況。

校長稍微將身子向前探了探,看著我說道:“你之后我還會問問另外幾個負責那塊區域的人,你是第一個。我現在問你,你知不知道這件事?”

我不敢看校長,更不知該怎么回答,想到我很有可能就這樣被趕出練兵營,我腦子里不禁浮現出爹娘的身影,我不敢想象他們知道我被開除后的反應,那一刻我唯一祈禱的就是能讓我留在練兵營,我甚至覺得我寧可不再有什么出城的幻想,哪怕只是老老實實地做個士兵都行。

校長見我始終不說話,語氣緩和了一些,慢慢說道:“你要是知道什么就說出來,此事非同小可,我需要了解一下具體情況。”

我意識到自己已經太久沒有說話,再不說點什么必然會引起懷疑,然而在那一刻我卻幾乎喪失了思考能力,只能任自己不停地在主動坦白和打死不認間來回徘徊。雖然我沒有抬頭看校長,但我能感覺到他看我的目光越發銳利,這也導致我內心的焦慮更甚。

校長接著說:“最近有情報說懷疑有人通過河水從城外往城內送東西,不排除有奸細的可能,而你守夜的區域正好處于那個位置,所以如果你有什么發現,盡管說,我是一定會酌情處理的。不過如果你知情不報,那后果可就嚴重了。”

我心想這帽子越扣越大,再不說點什么恐怕就要莫名其妙被當作奸細了,而就在我慌不擇路猶豫著該不該坦白時,又有一個人推門走了進來。

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窗邊的鸚鵡,它立馬大喊道:“城主辛苦了!”喊完依舊又看了看校長,不過很明顯這次它依舊不會得到什么獎賞。

屋內緊張的氣氛因為這個插曲一下子緩和下來。我感激地回頭看向進來的人,驚訝地發現竟然是蔡小辰。

正當我思考要不要跟她打個招呼時,校長已經迅速上前,笑臉相迎。蔡小辰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對我在這里并沒有感到有任何驚訝,隨后她就跟校長低聲說了幾句話,校長連連點頭,說:“好的好的。”

然后我就見校長收起了笑容,命令我先到外面等會兒,我猶豫了片刻,只好照辦。出門前我看見蔡小辰對我笑了下,她笑得很輕松,眼睛彎彎的,我從沒想過她竟會有那樣自信的笑容。

我出去后因為沒事,便站到守衛邊準備與他再聊聊天。

守衛見我不走,問我:“你還有事?”

我說:“校長叫我等會兒再進去。”

守衛說:“那你也不能站我旁邊,要是被別的領導看到了會以為我在跟人聊天,玩忽職守可是要扣工錢的。”

我問:“那我應該站哪兒?”

守衛說:“你可以站在門的另一邊,這樣我們剛好一人站一邊。”

我覺得這個建議不錯,站到另一邊后,就聽守衛說道:“你有沒有注意剛才進去的那個女的?”

我問:“怎么了?”

守衛說:“她就是城主的女兒。”

我點了點頭。

守衛接著說:“聽說她這個人比較冷淡,對誰都是愛理不理的。不過這也沒辦法,誰讓人家是城主的女兒呢?”

我“嗯”了一聲,并不想聽他過多地議論蔡小辰,反倒是腦海里不禁回想起出來前她對我那微微一笑。平時我總覺得她非常內斂,行不擺裙,笑不露齒,第一次見她表現得如此有魄力,仿佛這才是真正的城主千金。

我突然想到也許她能幫我解決現在的困境,雖然感覺有些不好意思開口,但我明白現在不是不好意思的時候,何況之前我多少也算幫過她和陳子華,所以我決定待會兒等她出來后跟她商量商量,看看她能不能幫我點什么。想到這里我心里的焦慮總算緩和了些,于是我對守衛說道:“校長屋里的那只鸚鵡好像挺好玩的。”

守衛看了看我,似乎對我不談城主女兒而談鸚鵡感到詫異,不過他還是笑著說:“我不知道聽過它喊了多少次城主辛苦了,每次只要有人進去它就喊。”

我笑著問:“校長好歹也把它訓練得好一點呢?”

守衛說:“這有什么關系,只要城主過來時聽著對就行了,其他人來時聽到什么根本不重要。”

我覺得有理,不過轉念一想這要是被蔡小辰聽到可能就不免尷尬了,很明顯守衛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我們相視一笑。

蔡小辰很快就走了出來。我剛想問她是否能幫我個忙,誰知她剛出來就跟我說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我不解,問:“什么叫我可以走了?校長還找我有事呢。”

蔡小辰眼里忍不住流露出幾分笑意,說道:“沒事了,問題都解決了。”

我呆呆地看著她,一時有些搞不清狀況。站在我旁邊的守衛也在看她,似乎是在猶豫著要不要跟她說點什么。

蔡小辰見我不動,臉上的笑容越發藏不住,神情間還帶著點驕傲,她說:“事情已經幫你解決了,不信你再進去問問。”

我立馬搖頭,剛才的氛圍我再也不想體驗了。

蔡小辰滿意地說:“那走吧。”說完便轉身離去。

我猶豫了下,雖然心里還是有些沒底,但還是跟了上去。走之前守衛有些難以置信地問我:“你認識她?”

我淡定地說:“都是一屆的兵,總歸認識。”

守衛問:“可是別人不是說她特冷淡,不太跟喜歡人相處嗎?我看她倒挺可愛的。”

我邊走邊回頭說:“傳言有真有假,眼見為實,后會有期。”臨走前我見守衛對我抱拳作揖,我趕緊回禮,就此惜別。

走在蔡小辰身邊,我仍然對之前事情的經過感到云里霧里,而蔡小辰只是靜靜地走著,似乎并不打算先說話。我偷偷看了看她,忍不住問道:“你怎么會突然過來的?”

蔡小辰好像在等著我問這個問題,立馬回答道:“其實校長找你過去時,我就知道一定是關于出練兵營的事,不過我沒想到不是我們那次,是你自己出練兵營那次被發現了。”

我有些尷尬,問:“你怎么知道校長要找我?”

蔡小辰不愿意告訴我,笑著抬頭看了看天空,說:“我就是知道。”

我愣了一下,又問:“那你怎么跟校長說的?”

蔡小辰說:“我就跟他說你是有東西掉下去了,所以垂了條繩子下去撿,后來忘記收了,所以才會被城墻上的守衛看見。”

我驚訝道:“就這樣?”

蔡小辰說:“就這樣。”

我說:“這也太隨便了吧,早知道這樣說校長就信的話,我剛剛就也這樣說了。”

蔡小辰淡淡地說:“我說他信,你說他就不一定信了。我跟他說這事是有次聊天時你跟我講起的,那時你還不知道自己會被校長叫去,所以沒必要說謊。而我這么說呢就等于給你當了人證,他不敢不信。”

我聽后佩服得五體投地,一時感覺無以回報,只能感激涕零地說道:“這次真是多虧了你啊。”

蔡小辰笑了笑,不說話。

而我則繼續激動地說道:“而且你來得正是時候,當時我正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坦白從寬呢。”

蔡小辰說:“那多虧我來得早,否則現在說不定你已經被開除了。”

我點點頭,說:“所以真的是太感謝你了。不過說來以前也真沒覺得你跟別人有什么不同,頂多就是話比別人少一點,今天算是見識了,尤其是看到剛才校長在你面前的樣子,不愧是城主千金啊。”

蔡小辰問:“校長什么樣子?”

我說:“點頭哈腰的樣子啊。不過我剛才見校長的時候好像也是那個樣子。”說完我自嘲地撓了撓頭

蔡小辰聽后噗嗤一笑,不過不知為何她很快又收起了笑顏,對我說道:“無論如何,我希望我們之間還是跟過去一樣。”

我不解,問:“什么意思?”

蔡小辰說:“就是不要點頭哈腰啊。”

我連連點頭,說:“明白明白。”

不過這次蔡小辰似乎并沒有覺得我是在逗她,沒有露出絲毫開心的表情。

在將蔡小辰送到她寢室門口的時候,她猶豫了一下,對我說:“過幾天去我家玩吧。”這本是朋友之間一句很普通的話,可從她嘴里說出就變得完全不一樣了,因為那就意味著我要去玩的地方是城主府。

我愣了半天,然后才緩緩擠出一個字:“好。”

蔡小辰看了看我,然后就轉身回去了。

當晚我室友在得知我要去城主府后,無不驚詫萬分,他們實在難以相信我竟會有如此好運。至于他們的表現大致也在我意料之中,龐靈皮笑肉不笑地問我跟蔡小辰有什么進展,楊成羨慕異常,沈天則完全是嫉妒纏身,他抱怨道:“你一天之內先是見了校長,后又說要去城主府,我怎么就沒你那么好運?”

我說:“校長找我過去是為了問我話的,又不是請我去喝茶,我可是差點就被開除了。”

沈天說:“不管怎么說你好歹有在校長面前表現自己的機會,如果是我,我現在一定已經給校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說:“那你也去犯個足以開除你的過錯,然后你就能見到校長了。”

沈天聽后略微收起了嫉妒的神情,說:“那還是算了。”

隨后楊成道:“我覺得你可以趁機看看城主府里有什么值錢的東西,隨便順個回來,說不定之后你就衣食不愁,不用從軍了。”

我半開玩笑地說:“城主府要是能讓我偷到東西,那還能叫城主府嗎?”

楊成說:“那你也可以試試啊,到時候發達了可別忘記兄弟我。”

我說:“我也就是去吃個飯,哪兒那么容易發達?”

沈天又問:“那你會跟城主一起吃飯嗎?”

我沒想過這個問題,說道:“不知道,不過城主應該很忙的,而且最好不要,否則多有壓力。”

沈天哀嘆一口氣,搖搖頭說:“你也太不知上進了,多少人夢寐以求能跟城主吃頓飯。”

我說:“你這才叫不知上進,既然都說是夢寐以求了,為什么不能求跟城主做點別的,非要吃飯啊?”

楊成說:“你要知道城主府里的飯豈是別人想吃就能吃到的,實在太羨慕了。”

沈天聽后也跟著道:“太羨慕了。”

這時許久未說話的龐靈帶著點冷嘲熱諷的語氣說道:“誰讓人家跟蔡小辰關系好呢。”

說起來這段時間我一直有些疏遠龐靈,尤其是在他打探我私事的時候,偏偏我最近私事又較多,因此他多少對我也有些不滿。其實不只是我,沈天和楊成也早已商討好了相同的對策,只要龐靈一開始打聽什么,就干脆不理他。我們甚至還曾私下討論過龐靈向彼此打聽各自私事的次數,從而確定寢室里誰才是龐靈最關心的人。

隨后沈天接著問我:“說來你是什么時候開始跟蔡小辰那么熟的?”

我想了想,說:“我也不記得了,人和人不都是莫名其妙熟起來的嘛,這有什么好糾結的?而且我跟她也沒你想得那么熟。”

龐靈悠悠地說:“是從你幫她搬沙袋那會兒開始熟的吧。”

我說:“好像是的,這你都記得?”

龐靈表現出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樣,不說話。

沈天說:“早知道那時我去就幫她搬了,要知道當時我可沒少幫人搬。”

楊成說:“那是人家叫你搬的,你正好當鍛煉而已,像你這種每次一跟你講起姑娘你就說沒興趣的人,能會想著去幫蔡小辰搬嗎?”

之后我就理所當然地被他們說成了當時是早有預謀,而我也只能是搖了搖頭,百口莫辯。

那晚直到睡覺前三人都還在聊這件事,龐靈提醒我說蔡小辰可是有相好的,沈天提醒我說當心別走了當年喜歡蔡小辰那人的覆轍,楊成則提醒我說等我發達了千萬別忘記他,我聽后一一點頭回應。

除了我和蔡小辰以外,那天跟我們一起去城主府的自然還有陳梓華。當天下午的訓練我們干脆沒去,三人在約定的時間到達了練兵營的大門口。我甚至都不用跟教官說些什么,因為蔡小辰前一天就告訴我說一切手續都已搞定,直接走就行。

練兵營大門進來是堪比一塊操練場大小的空地,空地中央是一座巨大的五彩花壇。這里可以說是練兵營里最人跡罕至的地方之一,除了大門的守衛外,平時沒人會經過這里。

蔡小辰找到守衛,跟他說了些什么,并遞給了他一張文件。我和陳梓華遠遠地站在后面,靜靜地感受著夏末殘留的悶熱。那守衛接過文件后歪著脖子看了看我和陳梓華,隨后便點了點頭,開門去了。很快黑色的鐵門發出了厚重的聲響,緩慢地在我們面前打開了一條縫。

我想到當時自己出練兵營時的不易,再對比現在,不禁感到現實的殘酷,因此忍不住對蔡小辰說道:“你也太厲害了,說出練兵營就出練兵營啊。”

蔡小辰說:“這可是我第一次這樣出去,還是求我爹求了好久他才答應的,哪能說出去就出去啊。”

我心想也對,要是她們真能隨意出入的話,那時也不會趁夜翻圍墻出去取東西了。

黑色的鐵門再打開供人出去的縫隙后,便僵硬地停了下來。我們三人依次從中穿過,看到了門口早已等候著的一輛高檔馬車,車夫穿戴得體,正恭敬地站在旁邊。

隨后我就聽到身后傳來了鐵門關上的聲音。

城主府位于白城較為中心的位置,那里也是城中最為繁華的地區,很多達官貴人都居住在那里。雖然以前我在空閑時經常會在城中各處閑逛,但這塊區域卻是我不常來的。這里街道頗多且錯綜復雜,雖說各式門店一應俱全,但人多地少,總不免給人一種擁擠之感,仿佛在這里的每一塊土地上都該建點什么,不建的話就是浪費。再加上街道兩側無處不盡力彰顯的高檔奢華,實在不是我這種尋常百姓喜歡兜的地方。而如今我坐著一輛華麗的馬車穿梭在這片區域之中,看著路邊的行人,心里似乎又忍不住生出一種自以為高貴的情緒。

一路上蔡小辰都沒怎么講話,感覺比平時的話還要少,只有陳梓華跟她低語了幾句,期間我插過幾次嘴,但都沒得到她的回應。

當我們到達城主府后,我才覺得城主府的宏偉真的是周圍任何一座建筑都不能比的,單是外圍寬敞無比的大門和門邊筆直站立的守衛,就足以讓普通人望而卻步。馬車穿過大門,便見一條通往城主府正門的直道,道路兩邊鋪滿了花草,讓人仿佛置身于花園之中。

我們下了馬車后,最先看到的是立于正門口的守衛,從這些守衛的站姿看,應該都是真正的軍人,比我們平時站得要有氣勢多了。

進入正門后便是寬敞的大廳,室內并沒有我想象中那樣的金碧輝煌,奢華程度甚至遠不及上次我與朱櫻一起吃飯的地方。不過這應該是我見過最寬敞的大廳,屋頂也是我見過最高的,碩大的空間簡單而有效地彰顯著大氣,讓置身其中的人都不由感覺到自己的渺小。

我們默默地跟在蔡小辰后面,沒多久就見一位上了年紀的女管家走過來,畢恭畢敬地對蔡小辰說:“小姐你回來啦。”

蔡小辰點了點頭,反倒是身邊的陳梓華熱情地湊上去笑嘻嘻地對著女管家叫道:“吳媽。”

吳媽笑著答應了一聲,隨后便開始噓寒問暖起來。正當我站在一邊猶豫著是否也該上去打個招呼的時候,吳媽看了我一眼,說:“這位是?”

蔡小辰說:“這是我練兵營里的朋友。”

我趕忙上前微低著頭說道:“吳媽好。”這是我在逢年過節探親時慣用的一種姿態,禮貌老實,人畜無害。

吳媽笑著對我點了點頭,又將視線轉移到蔡小辰身上,飽含深意地說:“這個還不錯,小姐你總算想通了,我就說……”

蔡小辰聽了忽然不耐煩地打斷道:“吳媽我不是說了這是我的事,不要你管嗎?”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蔡小辰表現出那么大的情緒,一時有些發愣,只當是沒有看見。

吳媽仿佛受到了委屈,先是低著頭輕聲嘀咕了幾句,后來干脆是哭了出來。這一哭整個大廳里都回蕩著吳媽的哭聲,我甚至看見大廳門口的守衛也忍不住探頭進來瞧了瞧,不過他看了一眼就又把腦袋縮了回去。

我手足無措地站在旁邊,看了看陳梓華,她也看了看我,但什么也沒說。蔡小辰顯得有些無奈,不過看她的樣子似乎是已經習以為常,她上前挽住吳媽的手,乖巧地靠在她身邊,說:“吳媽是我錯了,你別哭了。”

吳媽哭勢不減,說:“小姐,你和你哥哥從小都是我一手帶大的,現在你哥去前線打仗了,我就只能關心你了,你還不讓。”

蔡小辰趕緊說:“沒說不讓沒說不讓,從小到大就吳媽最疼我了,只是待會我爹就回來了,你看你是不是該先去把飯菜準備好,這樣等他回來我們就能立刻吃飯了。”

吳媽覺得有理,擦了擦眼淚,紅著眼睛說:“對啊,老爺馬上就要回來了,想想你們也有好久沒在一起吃飯了,我這就去準備。”

蔡小辰松開吳媽的手,笑著說:“謝謝吳媽。”

吳媽聽后瞬間又顯得充滿了干勁,說:“你們先去休息,飯菜馬上就做好。”說完就叫人張羅去了。等吳媽走后蔡小辰略帶尷尬地看了看我,我和陳梓華則都盡量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沒有說什么。

穿過大廳后蔡小辰表示可以帶我參觀一下,陳梓華說她沒什么好參觀的,便先走開了。于是我就跟著蔡小辰在城主府里到處走。說實話府內屋子太多,而且很多都長得很像,我根本沒看出什么名堂。

路上我忍不住問蔡小辰:“你剛才說城主要來?”

蔡小辰說:“是啊。”

我說:“你怎么不早說啊?”

蔡小辰說:“早說難道你還準備打扮一下?”

我沒好氣地說:“你根本不能了解像我們這種普通老百姓要見到城主時的緊張。”

蔡小辰停住了腳步,回頭看了看我。她的眼神有些幽怨,仿佛是有很多話要說,導致我一時不敢直視。隨后她低下頭,說:“其實我見他比你更緊張。”說完又轉身繼續向前走去。

我趕忙跟上,猶豫了下,問道:“他是你爹,你見他還緊張啊?”

蔡小辰走在前面沒說話。

我又問:“是不是他平時對你特別嚴厲的緣故啊?我爹也對我挺嚴的,不過還沒到見他就緊張的地步。”

蔡小辰說:“其實主要還是因為平時見得太少了。以前沒進練兵營時一年都見不了幾次,更別說是現在了。”

我安慰她道:“身為城主,畢竟得日理萬機嘛。”

誰知蔡小辰聽了顯得越發委屈,她說:“城主怎么了,我也不過是想讓他多陪陪我而已,可每次他都說忙忙忙,根本不管我。”

我看著眼前的蔡小辰,雖然對她的情緒波動有些不適應,但突然感覺她從沒像此刻這般有血有肉,真實動人,我想這應該是件好事,畢竟平時總覺得她冷冰冰的。不過看著她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于是感覺這似乎又不是一件好事。與此同時,我心里從出練兵營開始到城主府這一路上對她或多或少的羨慕,此刻也都煙消云散了。

蔡小辰繼續說:“像今天就是因為爹跟我講最近戰事激烈,將要無限期地不回來,所以才有了這頓飯。以前也曾有過這樣的情況,最長的一次一兩年都沒回來過。這次耐不住我求他,他才答應出發前跟我一起吃頓晚飯。”

我意識到不能再繼續這個話題,再繼續下去也許我都要為她感到憂傷,我恍然想起城主夫人也就是蔡小辰的娘曾在很多年前因操勞過度而病逝,這是城里大多數人都知道的。只是那時蔡小辰應該還小,對她的傷害或許也沒那么大,不過很難說再這樣聊下去會不會勾起她對于母親的思念,那樣可就真的是一發不可收拾了。

于是我趕緊轉移話題,問道:“那你們父女難得見面,應該好好聊聊,為什么要請我來啊?”

蔡小辰說:“主要是陳梓華說想出練兵營,我覺得你應該也可能想出來走走,而且從平時跟你聊天中我發現你好像挺喜歡吃的,就順帶請你一起吃個飯了。”

我聽后很是感動,看著她說:“真是太感謝你了。”

蔡小辰說:“沒事,吳媽燒的飯可好吃了。”然后她就又帶著我繼續向前兜,仿佛忘了剛才眼看就要抑制不住的委屈。

我們在走到城主的書房門口時,看到了陳梓華。于是我打招呼說:“喲呵,那么巧。”

陳梓華聽后面無表情,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蔡小辰在一旁對我介紹道:“這就是我爹平時在家呆得最多的地方,不過他不太喜歡別人進他的房間,連我都不太進去。”

書房的門正好開著,我站在門口探頭看了看,里面都是非常普通的家具,只有紅木材質的桌椅和書櫥,簡單整潔,感覺就像是尋常人家的房間。

這時蔡小辰問陳梓華:“你怎么在這兒?”

陳梓華說:“吳媽說飯菜差不多了,讓我來叫你們準備吃飯。”

我一聽突然就餓了,笑著說:“好,準備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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