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四個故事:餓殍圖(1)投壺
- 北宋幽冥錄
- 大宋小道姑
- 2641字
- 2021-10-08 08:00:00
道德元無象,丹青畫不真——《磻溪集》
(一、投壺)
時值寒冬臘月,東京城中玉屑飛揚,天地一色。
五娘和墨明、棋妙三人正在齊云樓中圍爐吃酒,這酒是中山園子正店的張掌柜上午差伙計送來的,名曰千日春,一并又送了些三脆羹、乳炊羊、金絲肚羹、假炙獐等下酒的飲食果子。三人一邊飲酒,一邊賞雪,好不愜意。
棋妙飲下一大口酒,望著院中的積雪,道:“這酒和肉都甚好,只可惜天寒地凍,不得出去玩耍,困煞人也。”
墨明道:“這院中便有白雪映梅、風月霽清的美景,你還想跑去哪兒?”
五娘笑道:“這丫頭真真是貪玩的緊,只是這時節,蹴鞠、馬球和捶丸都不大便宜,不若咱們就在這院中來投壺吧。”
棋妙聽到要玩投壺,眼睛一亮,忙道:“好也好也。”說罷,便躥到樓上搬了一捆箭下來。又對墨明道:“墨明,那壺甚是笨重,你去搬下來吧。”
投壺用的壺都是特制的,中間一個壺口,壺口兩邊鑲著兩支鏤空的壺耳,既高又大。墨明將壺從樓上搬下來后,擺在了離酒桌大約三支箭連起來那么遠的位置。
投壺是一種古老的酒令,五娘記得早在春秋時期便非常流行了。彎弧力不任,棋局思慮費,不如習投壺,閑暇可觀禮,如今宋人在酒席間也大多喜歡玩投壺,前朝司馬相公還專門對這個從春秋時期就延續下來的投壺游戲做了革新,他把一些含有技巧的花樣動作刪掉,制定了投壺的新規定——貫耳四籌,雙耳六籌,倚竿為十籌。
準備妥當后,五娘道:“投壺,射之細也。咱們每人拿八支箭,投完后就按照司馬光當年定下的投壺規矩來計算籌碼,這籌碼少的可是要罰酒三盞哦!”
棋妙掂了掂手中的箭,笑道:“這讀書寫字我是比不過五娘和墨明,可這些游戲的玩意兒,我可是行家!”
三人說說笑笑間,便開始投壺。果不其然,這箭到了棋妙手里,支支都能倚竿,這樣算下來,五娘和墨明的籌碼加起來也沒有棋妙多。棋妙扔出手中最后一支箭后,拍了拍手道:“你們倆輸我這么多,只罰三盞酒可不夠!”
墨明一口氣飲下了三盞酒,道:“酒我已經認罰,莫不是你還想坑我幾貫錢?那可不能夠!”
棋妙見墨明不買賬,忙搶過五娘的酒杯,對五娘道:“既如此,那墨明便罷了,五娘你就別罰酒了,得應承我一件事!”
五娘笑道:“喲,究竟是何事,還能難倒了我們棋妙上仙?”
棋妙嘿嘿一笑:“暫時還沒想到,左右你先應承我。”
“好,我答應你便罷。”五娘無可奈何地笑道:“這下可把酒杯還我,容我吃杯酒了吧?”
正說著,大門口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墨明前去開了門,迎進來一個長相十分俊俏的少年郎。只見他一身青綢長衫,頭戴青綢幞頭,不知怎的看著竟有點眼熟,只是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進門之后,那少年郎徑直走到棋妙面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對著棋妙道:“姑姑,侄兒向您請安了,您老人家身體一向可好?”
棋妙聞言,一口酒差點噴出來,打量著身前這個綠衫少年,問道:“你……你哪位啊?”
少年抬頭,道:“姑姑,我是六郎啊!您不認得我啦?”
棋妙感覺腦仁有點疼,嘀咕著:“六郎……哪個六郎?”
“姑姑,侄兒聽阿爹阿娘說,我出生的時候,姑姑恰好有事回青丘,當時您還抱過我呢!聽族里的長老們說,侄兒與姑姑小時候長的很是相像呢!”少年很認真地給棋妙解釋著。
聽他這么一說,棋妙似乎是想起來了,她在青丘確實有這么一個侄子。五娘和墨明聞言,望了望少年,那一雙極其魅惑的丹鳳眼,可不是和棋妙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嘛,指定是沒錯了!
五娘忙上前扶起六郎,道:“原來是青丘來的六郎啊,快起來快起來,你姑姑看見你啊,高興地都忘了你還拘著禮呢!”
六郎起身后,忙又向五娘行禮道:“多謝天尊娘娘。”
看著六郎規規矩矩、一派儒雅的模樣,五娘心中暗道:六郎這模樣雖說隨了棋妙,可這性子倒像是個讀書人,便笑問道:“六郎這天寒地凍的從青丘來到汴京找你姑姑,所為何事?”
一聽五娘問起這個,六郎臉刷的一下紅了,支支吾吾道:“我……我是奉阿爹阿娘的令,來給姑姑問安。另外就是,過了年我就500歲了,阿爹阿娘想給我定一門親事……”說到后面,六郎的聲兒是越來越低。
眾人一聽,這才明白過來。青丘九尾狐一族,雖為走獸,卻最是專情。看六郎這個樣子,想必是十分中意即將與他結親的那位姑娘了。棋妙見六郎這個扭捏害羞的樣子,有心揶揄他,道:“呀,小崽子,姑姑我幾千歲了都只是一心向道,不講兒女情長,你小小年紀尾巴都還沒長齊,就要定親了?”
六郎低頭不語,更加害羞了。
五娘挖了一眼棋妙道:“有你這么當姑姑的嗎?”,說罷又朝六郎道:“這可是佳偶天成的喜事,說起來我也是許多年沒有去青丘了,不知六郎定的是哪家姑娘?結親那日,我與墨明跟著你姑姑一同回青丘,跟你討一杯喜酒吃。”
六郎聞言忙抬起頭來,眼睛一亮:“若是天尊娘娘與開明上神也去,那真是青丘的無上榮耀,阿爹阿娘一定會很高興的!只是……”六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又落寞了。
棋妙過來敲了敲六郎的頭:“你這小子,說話怎這般吞吞吐吐,問你中意的是哪家姑娘,你只是什么?”
“是……是禱過山的瞿如,侄子之前去天虞山游歷修行,途經禱過山,與阿如有過一面之緣。”六郎如實答道。
棋妙在瓦舍中聽過不少戲文,見六郎這幅模樣,便知這小子口中的“一面之緣”,里面肯定是少男少女情竇初開的故事,便端出長輩的款兒道:“既是兩情相悅,你還這般忸怩,哪有我青丘男兒的樣子!”
六郎低著頭道:“姑姑教訓的是。阿如她與別人不同,她曾到人間游歷過數年,通詩書,懂禮樂,每日都要焚畫烹茶,甚是風雅。我跟阿爹一起上門提親那日,阿如說旁的她都不在意,只是要我給她尋一幅能萬年不變色的千里江山圖作為聘禮,方能證明侄子的真心。侄子愚鈍,找尋許久也未能尋得。阿爹說,姑姑這些年跟著天尊娘娘在人間修行,見多識廣,說不定能成全侄子。所以,六郎才大過年的尋來東京,求姑姑幫忙。”
“萬年不變色的千里江山圖?五娘,墨明,我們巢云閣里有這種東西嗎?”棋妙一聽是書畫這種東西,腦仁又開始疼了,忙問五娘和墨明。
墨明認真盤算了一下,答道:“沒有。”
“那哪里有?”
“不知道。”
氣氛瞬間有點尷尬。
六郎難過得又低下了頭。
五娘想了想,道:“六郎,你先別難過。這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我看你與那阿如姑娘就很有緣分。你遠在青丘有所不知,當今官家酷愛書畫,崇寧三年設置了翰林圖畫院,里面的丹青妙手更不知幾何。說不定有畫師可以幫到你呢!”
棋妙一聽,撫掌笑道:“對啊,我記得有個畫院待詔叫張擇端,成日里坐在汴河邊上畫畫,說是要畫一幅什么清明上河圖。東京城中人人說他是畫癡,我們去找他幫忙,說不定能成。”
六郎忙點頭,眼神中充滿了期待。
五娘給眾人倒了一杯酒,望著院中的皚皚白雪不置可否,只道了一句:“六郎先吃杯酒暖暖身子,且再耐心等幾日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