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的是潔白的天畫板。

王綺發現自己正躺在溫暖松軟的床上。

大概這是他自出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這種柔軟。

他沒有立刻去看其他地方，而是回想了一下之前發生的事情。

他被敵人砍中了，他燃燒了起來，他被宛如太陽般的光芒吞沒了。

這TM還能不死！

或許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夢而已，醒來就全都結束了。

或許他已經到達了“冥界”，不必再去承受痛苦。

王綺抿嘴會心一笑，馬上聽到有人說：“你醒了。”

準確說這個聲音的來源王綺再清楚不過了

莉雅斜眼看著王綺漠然地說：“還活著啊。”

王綺一頭霧水，這里怎么看都是一間相當正規的醫務室，潔白的床單被罩墻壁天花板，整齊的防滑瓷磚，幾把簡單的手術器械。王綺不記得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

總之，他還活著，他還得考慮那個問題：作為惡魔攜帶者，他應該活著去對抗命運，或者用死亡來對抗命運。他還得繼續受苦，還會繼續受傷，還必須繼續拼命。

“你記得什么？”莉雅漠然地看著他。

對于這種態度，王綺表示理解，畢竟在這個世界，高級魔法師完全可以做到令目標失憶，或者直接奪舍，而他體內寄宿著的是被稱為“偉大之主”的惡魔，無論他們多么小心謹慎都不為過。另外他肯定受到了足以破壞記憶的重傷。

“要全說嗎？”王綺問。

“說重點。”

王綺將自己記得的事情從與殷月見面開始簡單說了一遍，一直到自己被燒死或者砍死，最后說：“我沒失憶。”為了讓莉雅相信又追加問一句：“你餓了嗎？”

但是王綺卻沒有力氣將手臂抬起，不僅如此，整個身體異常沉重隨意一個動作都讓王綺疼得表情扭曲，他勉強擠出一抹笑：“抱歉啊，我暈了多久，這是哪兒，是你救了我嗎？我這算是不死能力了吧，不是簡單的高速恢復吧。”

驗證了一下自己的能力-自我安慰一下。

“你昏迷了一周，我把你找到的，這里是殷家的一處住宅。”莉雅的身影迅速變得模糊，轉而變成一名少年的模樣，穿著規整的星夜禮服，依舊板著臉說。

王綺有些慌亂，想想殷月確實說過殷家最擅長的就是幻術，一切都明了了。

“謝謝。”王綺只能作出點頭的動作。“我能見一下殷月小姐嗎？”王綺嘗試著問。

“沒必要，你不需要見她，你也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你剛剛說的我已經全部了解了，你現在還很虛弱，不要四處走動不要離開這里，你需要吃的食物我會讓人給你送來，那個血精靈一點也沒事，你晚些時候會見到她的。”少年說完離開了醫務室。

王綺只聽出一個內容-這里沒他的事，并且他最好什么都不要去做。

這將導致他失去一切事情的主動權。

但王綺仍舊聽從了這個命令。

因為他什么都不想去做，他不知道自己的行動中，會摻雜多少不屬于個人意志的東西，索性什么都不主動去做。

食物還算精致，雖然不知道都是些什么飯菜，不過肉和乳制品味道不錯。吃過飯王綺困意不可阻擋地睡下了。

再醒來的時候又是傍晚，這次屋里坐著的本是一名陌生的少女，一看到王綺醒來二話不說出去了，搞得他一頭霧水。

王綺的身體已經接近康復，期間究竟發生過什么根本不知道，幾乎可以肯定殷家已經了解他身體的能力了，王綺清楚地記得自己身上燃燒起火焰，被找到時不可能是完好無缺的。

所以他有理由懷疑自己已經被研究過了。

即使這樣他也毫無辦法，這世界沒有理由照顧他不受傷，也沒有理由去庇護他，幫他隱藏秘密。

莉雅輕盈地從窗口跳進來，饒有興趣地問：“睡夠了？我聞到你起來了。”

她的穿著與之前無異，只是看向王綺的目光中再也沒有那份執著的護食。

“嗯。”王綺不假思索回答，也不管她究竟是怎么聞到的。看起來，雙方差不多談妥了，她已經不再需要自己去作為食物。

“身體感覺怎么樣？”莉雅左右踱步繞著王綺打量他。

“多謝關心，沒有異常。”王綺不認為莉雅這次來純粹是因為關心他：“你和殷家接觸過了？與赫瑞斯談妥沒？”

王綺已經不指望將莉雅賣給殷家的計劃能夠實現了，估計這一陣，莉雅已經將他賣出去了。

“這事不需要你管，現在你只要好好待著就行了。”

什么事都和你沒有關系，王綺聽到這話就頭疼心煩，莉雅沒有放過王綺的表情變化，刻薄地說：“你有管任何事的能力？”

莉雅的質疑沒有錯。

王綺自嘲地笑了一下，既不肯定也不表示否定地去回答：“或許有。”

這時門開了，殷月探頭進來，莉雅轉身從窗口離開，之后殷月才進來，身后跟著剛剛去給她報信的少女。

王綺與莉雅地關系是建立在他不會因為失血而死，就算死了也無所謂的狀況下，而對殷月來說則是貨真價實的死亡威脅，只要莉雅有這個想法，她沒有一點抵抗能力。

“你好。”王綺說，這兩個字總不至于讓對方覺得自己很無理，也不會惹人討厭。

殷月如在小村一樣微笑著說：“醒了？”

“嗯。”

“我哥見過你了？”

“是的。”

“感覺怎樣？”

“這里很好。”

一切回答從簡，無資格挑揀便全部接受，無力抵抗便不去抵抗，以讓對方安心讓自己安全為第一目的，反正結果他一人足以承擔。

“如果被問訊了不要往心里去，他就是這樣的風格，對你的問訊還有好多步呢。”

“嗯。請問有什么需要囑咐的嗎？”

“你不是都已經說出去了嗎？”殷月有些悲傷地說。

王綺無辜又心疼自己，他可不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而殷月明知如此卻依舊不在他身邊等他醒來。

當然那是不可能的，她不可能專門等他，也不會覺得自己沒有提前告知，王綺無法指責她：“我不知道。我說的都是我知道的啊，不該知道的我不是什么也不知道嗎？”

“那是對你的隨從，名義上的隨從來說的，以后說的時候就說是我和你和你的精靈是在躲避戰爭時認識的，我們相依為命，她保護了我們，我為你治療過傷口，這樣的話，不準再說出我們被她那樣的事了！我和我哥都會為我保密的。”殷月不容置疑地說。

“是。”王綺又復述了幾遍直到殷月滿意后問：“請問你的后遺癥好了嗎？”

原本王綺不想提出任何一個問題，但是這個事始終讓他過意不去。

“大概……吧。你沒有后遺癥？哦，我忘了你到幾天前還一直被那樣，所以根本沒機會出現戒斷癥狀，那我這樣問你，你喜歡那個精靈嗎？”

突然被這樣問令王綺有些意外。

“喜歡。”

“那你身上也有后遺癥哦，你正在被她轉化為另一個人，一個全心全意為她付出唯命是從的奴隸。”

“哦。”

即使如此他能做什么？向她求饒還是向殷家求救，如果殷家表示可以接受他的求救，他或許會考慮，但絕不會主動提出。

“嗯，我該怎么稱呼這里的人？”王綺小心翼翼地問。

“這也要我教你嗎？真是笨死了。”

“抱歉，我笨死了請教我一下吧。”

王綺輕微躬身木訥著一張臉說。

殷月沉下臉說：“我就不用說了，提到我時加上敬語即可，她是我的隨從薇，我哥名字殷明，我父親是赫瑞斯總統，反正你都知道了我再告訴你一遍，怎么稱呼你看著辦。當然，即使你不稱呼他們也沒事，但是千萬別喊喂這個語氣詞。

“最主要的是提醒你兩點，最近你可能用不到，但早晚會用到的。第一，在公共場所見到的無論精靈還是獸人都受到法律保護；第二，在凌晨時間活動的有百分之十到三十是血族，如果你以后在凌晨活動，記得這一條，遇到血族無需驚慌，他們中大部分是遵守法律的。”

聽完這兩條，王綺是蒙圈的。

第一條莫非意味著精靈獸人與人類是一種和諧共處的狀態？第二條意味著血族與其他種族處于和諧共處的狀態？

“假如你來自其他國家或者某些激進的家族，肯定不能理解這些，所以特別給你說一下，曾經有個激進派來的一家人見到血族的時候直接對他發起攻擊，還發生過見到光明正大走在大街上的精靈跑去一頓打罵的，那個時候也鬧出了很大的亂子啊，我可不想因為你的原因導致一些黑暗時代末期的事情再發生。”

直接套用種族歧視和宗教歧視的模板就可以想想得出，王綺不敢說自己沒有一丁點種族歧視，也不敢說沒有宗教（其實是世界觀）歧視。

“嗯，我保證不會添亂的。”

他就連門都出不去，拿什么給人添亂！

殷月笑了：“想也知道，你就連她也能接受，這種事肯定沒關系啦。”

殷月囑咐完畢后吩咐跟隨她的少女帶王綺去浴室。

殷月一走，少女的面容立刻輕松下來，隨即邊走邊聊：“我叫薇，是殷月小姐地隨從，你是什么身份？”

“無身份。”

最多是平民，其實更接近于莉雅的奴隸，因此王綺傾向于回答無身份。

“那和我們說話請加上敬語。”薇故意著重了請字。

“我可以稱呼你為薇小姐嗎？”

“可以。”

“我還沒有身份，薇小姐。”

這人的禮節意識真煩啊。

“你和月姐是怎么認識的？”

“她救了我的命，那時我還不知道她的身份，就留在她身邊了，之后也受了她不少的照顧。”

“不論之前怎樣，今后請你和殷月小姐保持距離。”

薇趾高氣揚地說。

“是。”王綺非常清楚自己在這里的地位。

殷月從王綺房間離開，馬上連接萬維網留言：“綜合他此次未失憶的推斷，他對各種獸人、精靈的肉乳制品無抵觸，初步認為，他并不來自激進派地區、不屬于叛軍探子。”

緊跟著下面是殷明的回應：“但并不能徹底否定他的可疑度。”

殷月嘟囔兩句：“我知道啦，總得慢慢問一次問完容易被懷疑啊，最近偏偏忙得很。”

*

///今天發表的勸退評，現在該放飛自我了#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