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行器上，經歷了連番惡戰的“陳雷霆”氣喘吁吁，揮汗如雨。

坐在對面的黑衣人靜靜地看著他一會兒，拿起桌上的茶壺，給“陳雷霆”倒了一杯茶，又遞過去一條毛巾。

“陳雷霆”接過毛巾，擦了擦滿臉的汗水，又將茶一飲而盡，這才稍稍緩過氣來，稍稍端詳了一下對面的黑衣人。

這是一張極其秀氣的中年人的臉，五官非常精致，丹鳳眼，高鼻梁，花白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茍，坐在那里，一股氣場讓人難以直視，但他說話的口音，卻不像本國人。

“感謝出手相救，請問您是？”“陳雷霆”放下茶杯問道。

“在下大石三郎。”黑衣人微微一笑。

“大石三郎？您就是JAI 集團的董事長？”“陳雷霆”吃了一驚，他萬萬沒想到，眼前這位中年男子，竟是從未接受媒體訪問，J國智能大腦芯片的教父級人物大石三郎！

“正是在下?！按笫深^也不抬，又為“陳雷霆”，不，吳雨橋沏了一杯茶，雙手遞給吳雨橋：”吳先生下得一手好棋啊?！?

“大石先生何出此言？”吳雨橋接過茶，輕扣杯沿以示謝意。

“你和李越雄有仇。但是如何復仇，是需要考慮的。李越雄的追捕，間接導致了令尊的受傷。而他的行為，與令尊受傷的結果之間，你很難取證出直接因果關系，因此也很難追究他的法律責任。

令尊受傷而無法將兇手繩之以法，這對于你這孝子來說，猶如針刺在心，你想采取手段報復，但是法律這條途徑是走不通的。因為

第一，你很難證實，真的有人跟蹤令尊令堂；

第二，就算真的有人跟蹤令尊令堂，跟蹤與車禍之間是否存在必然聯系，是有爭議的；

第三，就算你真的能證明，有人跟蹤兩位老人家，而且跟蹤與車禍之間存在因果關系，但你如何證明，跟蹤者是李越雄的人？這就算有大量警力配合調查，也未必能查清楚，況且本地的政法系統高層和李越雄關系錯綜復雜，所以你明白，根本無法從法律層面報復李越雄?！?

吳雨橋暗暗吃驚，眼前這個素未謀面的人，竟然對于自己所身處的事態，分析得如此清晰。但他還是不露聲色，安靜地聽著大石三郎繼續說下去。

大石三郎抿了一口茶，繼續說道：“”你是武功高手，你的第一反應，就是要在現實世界中通過暴力手段進行復仇，但是這樣一來，你就面對著極大的法律風險。而且在你內心，你也很懷疑這種做法是否恰當。李越雄傷害你的身體，是板上釘釘的，但是他對于令尊的傷害，卻并非故意，也不存在必然聯系。而你如果貿然對他在現實世界進行傷害，則這種傷害是直接也是必然的。這種以直接對間接，必然對或然的過度報復，也是你不愿意做的?！?

吳雨橋靜靜地聽著，他不得不承認，大石三郎說的都是正確的。

大石三郎低頭將茶杯中漂浮的茶葉輕輕揭起，又抿了一口，輕嘆了一口氣：“所以，你就想把自己要對李越雄實施的報復，從現實世界搬到虛擬世界中，從對他的肉體進行打擊，變成對于他的意識進行打擊。因為在推演環境中，對一個人的意識實施傷害，造成的后果，對于現實世界的這個人，是否有影響，這對于包括研發者在內的所有人，都是未知的，也沒有想過要去研究的。而李越雄不幸成了這個試驗的對象。”

“這種對于意識的傷害，會否帶進現實世界，也是或然的，并不存在必然聯系。而且現今的法律體系，對于這樣的傷害，也沒有做出規定，所以這塊法律的空白地帶，為你提供了庇護的可能性。之所以只能說是可能性，是因為具體是否要套用的現行刑法的條文，取決于法官的自由裁量權。而這種或然性，也就讓你免除了對自己良心的譴責。以或然報復或然，間接還施間接，且讓自己的法律風險最小化，可謂恰到好處。”

吳雨橋滿臉通紅，仿佛剎那間，自己全身赤裸，站在這個陌生人面前，沒有半點隱私，但他還是不說話，拿著茶杯的雙手拇指，不斷繞著圈。

“而為了讓自己徹底免于法律風險，你硬著心腸，不去看自己重傷的父親，繼續假扮陳雷霆，將李越雄引誘至這個地方，同時陷害陳讓宇，逼陳雷霆在同一地方出現，將自己撲殺李越雄意識的行為，嫁禍于真正的陳雷霆?？上Я四隳切值?，現在也難免無辜遭受牢獄之災?！?

吳雨橋眼中似乎要冒出火來：“你知不知道，陳雷霆父子之前對我做過什么？”

“沒錯，他們操縱了你的人生。你撲殺了李越雄的意識，將這一未知的結果嫁禍于陳雷霆。如果他運氣好，可能什么事都沒有，如果運氣不好，就要替你背這個鍋。這樣一來，你便也把自己的報復行為將產生什么樣的后果，也交由上蒼去決定。如果陳雷霆罪孽深重，自會受罰，如果他命不該此，則自會吉人天相。這樣，你也就能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心安理得了，對不對？”

吳雨橋無言以對。

“我們來看事態的結果吧?！贝笫尚χD頭，拿起桌上的全息投影的遙控器，開了全息投影。上邊顯示的，正是現在推演所內的情景。在推演所內，眾人均已回到現實環境中，但李越雄卻癱在椅子上昏迷不醒。眾人七手八腳把他抬到桌子上，用盡各種方法要救醒他，但他卻毫無反應。醫護人員也已經趕到，迅速把李越雄抬上了救護車。而真正的陳雷霆，剛到樓下，迎面遇上李越雄手下的小謝等三個保鏢，立馬被制服在地上。警察也已經到了現場，把雙方都帶上了警車，帶回警察局調查。

“我來之前，請教過專家，他們預測，李越雄這種情況，很有可能會成為植物人?，F在看來，他們的預測應該是對的。恭喜你，報仇成功?！贝笫烧酒饋?，關了全息投影儀，向吳雨橋伸出手。

吳雨橋坐著沒動，并不去握他的手，他仰起頭：“你覺得陳雷霆這個梟雄難以控制，所以通過幫我脫險，把陳雷霆陷入困局，這樣一來，我們國內唯一能與JAI抗衡的大腦芯片公司便群龍無首，為JAI進入本國掃清了最大的障礙，對嗎？”

“是啊，所以不是你謝我，而是我要謝謝你?！贝笫墒栈厣斐龅氖郑D身踱步到窗前，看著天上片片皚皚白云。

“你不怕我繼續假扮陳雷霆，狙擊你的商業擴張計劃嗎？”吳雨橋突然發現，自己設的這個局，遠沒有自己原先想的那么簡單，這個結果，將關系到兩個國家大腦芯片行業的興衰，甚至是兩個國家的國運。

“你不會的。你再繼續假扮陳雷霆，你就將為自己的行為付上法律責任。而如果解決不慎，身處險境的，不僅是你，還有你的家人。而且，經過朱曼瑜事件，民眾對于貴國的國產大腦芯片，已經信心全無。你們需要一場技術升級革命，來解決你們產品的安全問題。而有能力領導這場技術革命，是陳雷霆，而不是你。當然貴國政府可以阻止JAI的產品進入貴國，但是假以時日，我國各行業的精英都裝上日新月異的大腦芯片，而貴國的精英都是裸腦在與我們競爭，你覺得這個競爭公平嗎？”大石三郎笑著回到了座位上，“好了，我有事要先行離開了，我已經安排了醫生，幫你恢復以前的容顏。但是，你真的確定，你就是吳雨橋嗎？！”

吳雨橋又一次呆住了：大石三郎這句話，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吳雨橋嗎？那我還能是誰？

大石三郎系上了自己座位上的安全帶，座位的椅背上升起一個保護罩，將整個座位罩住，他座位底下，突然開出一道縫。大石三郎朝吳雨橋笑著揮揮手，按了一個按鈕，他的整個座位從飛行器松脫開來，正要彈射出艙。突然吳雨橋沖上前去，徒手擊碎了玻璃保護罩，一把抓住了里邊的大石三郎！

大石三郎也是大吃一驚，拼命掙扎：“放手！你不要命了嗎？！”

但吳雨橋只是死死抓住大石三郎不放！大石忙按了另一按鍵，飛行器底部的縫隙重新閉合起來。

但飛行器突然一陣劇烈的震動，里邊的物品被震得都漂浮了起來！吳雨橋緊張得放開了抓住大石的雙手，但整個機艙都翻了過來，向地面急劇地跌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