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暗夜鬼婆

“說實話，就算是稟告了天帝，也未必能及時解決，這三界十方，四生六道，有多少事情需要天帝去處理，或許你這個決定是對的。”

淺風干凈而穩重的聲音輕柔的響在靜夜中，傾羽回頭看了看他，忽的心底多出一份安心的感覺。

“我是在自己最落魄的時候遇到的牧瑤，那時候，我受了極重的內傷，后背還掛著怵目驚心的刀傷，衣衫襤褸的坐在一株大樹下養氣，偏偏好好的天，忽的電閃雷鳴，頃刻間便大雨傾盆，我就暈倒在雨水里。”

“待我醒后，發現自己躺在一間茅草屋里，茅屋雖然破敗，卻溫暖舒適。我面前架著一口大鍋，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一個女孩子端坐在我對面，用勺子輕輕的攪動著鍋里的湯水。”

“那晚的湯，是我這輩子喝過的最鮮美的。而那晚守護我的那個女孩子，讓我更深刻的明白了親人這個詞的含義。”

傾羽有些動容，她那大而明亮的眼睛里仿佛將她所說的畫面一點一點的展現出來，精描細繪，生怕遺漏了一絲恩情。

淺風忽的很想要用手摸摸她的頭發，那種情緒就像是當你看到一只又瘦又小的貓咪，全身毛茸茸的卷縮在角落里，眼角下垂著，甘心忍受著命運的不公，卻并沒有呲牙咧嘴伺機報復的時候，仍不住想要給予的愛憐。

不過，這種感情很快就下去了，因為傾羽忽然很鄭重的轉過頭來，她告訴淺風，最后決定帶牧瑤回云莊，是因為她做的飯太好吃了，事實證明，就連一向挑剔苛刻的暮雪也是折服在牧瑤做的美味佳肴上。

淺風尷尬的笑了下，附和道，牧瑤的廚藝確實厲害，剛才已有所見證。

“明天的事情，你要萬般小心。”

淺風雙手背在后面，在皎潔月光下，佇立在庭院之中，像是平日里掛念徒弟一般的囑咐道。

傾羽淺淺一笑，打著哈欠伸了個懶腰，回轉身朝著自己的臥房走去，一面走，一面高舉右手擺了又擺：“不用擔心，好歹，我也是見過世面的。”

望著她離開的背影，淺風忽然有些想笑，所謂英雄相見，惺惺相惜，或許對于那些資質甚好，慧根悟性雙開的人，并不一定非要收入師門。

翌日，天還未亮，牧瑤早早的等在傾羽的房門外面，見她出來后，一副整裝待發的樣子。傾羽看著她濃重的黑眼圈，猜想到她昨夜定是擔心家鄉的親人，未能好好入睡。

兩人剛欲騰云而起，卻聽到身后淺風那句二位慢走，等我一下的聲音。

二人有些驚訝，只當是淺風上仙有要事吩咐，卻不想淺風站到她倆面前后，朝著她倆挑釁的笑了笑，命令道：“走吧。”便率先飛身而起。

昨夜淺風與傾羽聊天后，整夜都在想著傾羽會如何處理，他忽的很是擔心，想著自己反正也是閑著，不如跟著去看看……

三人飛了不到兩個時辰，遠遠看到一座山峰被黑霧籠罩。這黑霧并非凡人所見的物理云霧，而是修道人口中的光暈，一般人是看不出來的。

淺風估摸著那里大概就是牧瑤的家鄉了。

“這里距離那山峰不過百余里，附近白煙裊裊，應是村落聚集，不如我們先了解下事情的始末，再計較之后。”傾羽向淺風和牧瑤征求意見。

兩人對視一眼，互相點頭，三人便扮作普通行人，進了最近的一個小鎮。

這鎮子看起來也有些規模，青壯人員也多，然而一路行進，卻發現大家看起來全都有些精疲力盡的樣子，各個面色枯槁，印堂微青。

牧瑤連著問了好幾個人也沒問出什么特別的事情，他們只道:不知為何，每夜睡過后，身體卻更加困乏。

他們三人繞著小鎮轉了三兩圈，確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牧瑤明顯有些著急：“我探訪那日，還未有如此明顯的癥狀，短短三日，竟然發生如此大的變化，這……”

牧瑤險些哭了出來，傾羽輕拍了拍她的肩頭，細聲寬慰她：“凡事總有個解決辦法，別慌。”

淺風將她二人帶到一處酒樓，他們找了靠窗的地方坐下，和店小二要了些茶水，便想著商量下對策。

“看來我們需要在這里住上一晚了。”淺風自言自語道。

等待的時間最是熬人，好不容易夜深人靜，這鎮上整個空氣變得陰森起來，牧瑤身體還未恢復如初，竟陰冷的直打哆嗦。

傾羽顯得有些不安，而淺風卻仍舊是氣定神閑。

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大街小巷里忽的熱鬧起來，這鎮里家家戶戶的人都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大開門窗，走出門外，他們直愣愣的排著隊，穿著中衣，口中念念有詞，繞著一定的軌跡循環轉圈。

每轉一圈，每個人的面色就更加憔悴，印堂更加青黑，怕是撐不了幾日，這所有的人便都燈盡油枯。

忽的，牧瑤狠狠的捂住自己的嘴，避免自己大叫出來。她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恐一般，瞪著兩只大眼睛看著右后方。傾羽和淺風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那邊隊列里的人一個接著一個，形體像是干裂成灰的枝葉，一陣風吹過，就那樣消散在空中，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連渣都不剩。空出的位置，很快的被后面的人填補而上。

淺風飛身到小鎮的上方，看著人群行走的軌跡，眉頭輕皺。

啟明星升起后，人群漸漸的朝著各自的房屋散去。直到第一縷曙光照射過來，整個小鎮恢復了原樣。

有開門做生意的，有在外趕集的。大家幾乎困得眼睛都不能好好的睜開，就那么心不在焉的過著過慣了的生活。

傾羽他們仍舊來到了昨天來過的酒樓，昨日那個為他們倒茶的小二已然不知去向。牧瑤盡力壓著內心的不安，向那老板打聽那小二的事情，不想老板白了她一眼，根本想不起來，自己的酒樓曾經有那么一號人存在。

這件事情對牧瑤的打擊是大的，畢竟，這三人之中，她的修為最淺。

“淺風，你昨夜盤踞在上空，可有什么發現？”傾羽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一顆珠子，那珠子周遭發著微微的陰氣，雖看起來氣調極其微弱，卻仍舊可以明顯的感覺到它的興奮。

“想必你也熟知一二了。”淺風詫異的盯著她手里的珠子看了兩三秒，嘆了口氣，接著說道：“這種陣法我也是從典籍上看過。”

“那基本就是了。”傾羽也略有些悲傷的低下了頭。

“你們，能不能把話再說的明白一點兒？”牧瑤看看傾羽，又看看淺風，頗有一種跟不上他倆思維的落后感。

“這是鬼族中的一種禁忌陣法，一旦施展，可以在極短的時間里獲取大量的陽氣，凡中了此陣的人不出十日，便將全身血肉都化為精氣貢獻了此陣。而關于此人存在于世的所有相關記憶都會消失的一干二凈，就好像他從來沒有來過。”淺風盡量說的不那么嚇人，卻還是聽得牧瑤瞳孔放大。

“這陣法卻也真的便利，殺人于無形。若是畫的再大點，十天的時間都能不留痕跡的滅掉一個國家了。”傾羽依然把玩著手里的珠子，她說這話的樣子，差點讓人以為她是此陣的擁護者。

“但是可惜，不管施陣的是什么牛鬼蛇神，碰到了我們，就讓它意識到它犯了多么嚴重的錯誤。”

傾羽伸出右手，將那顆不斷聚集周圍陽氣的陰珠放在手里，她稍稍凝神，右手上便涌出藍白相容的光，那顆珠子便在那清涼的光中化為一縷黑氣，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