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桑，你還活著……太好了……等一下……我帶你回云莊，云莊有夜闌和暮雪，還有其他好多人……我們一起……”傾羽眼角有些濕潤，她此刻明顯體力不支，說話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夜闌？暮雪？哦，那是你新騙來的伙伴？，他們倆還不知道你的真面目吧，你打算什么時候下手呢？”泥桑朝著傾羽打出一記黑色霧氣，那氣如刀刃般割在她的皮膚上，她便疼的大叫一聲。

“這慘叫聲兒，不錯啊，想起來了么，當年，我們也都是這樣叫的。”

“泥桑，當年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要相信我……”傾羽仍舊試圖說服她，這種說服無關乎是不是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而是不想讓她這么繼續糊涂下去。

“相信你？可以啊，你認個錯，你在這里大聲的說，你錯了。我就會相信你?！蹦嗌１平鼉A羽，她那兩只空洞的眼睛看著傾羽那狼狽的樣子，越來越覺得高興，甚至忍不住笑出聲兒來。

“我沒有對不起你們！”而傾羽，卻目光如炬般迎了上去，斬釘截鐵的說道。

“你沒有，你憑什么說你沒有？”泥桑顯然沒有預料到這個答案，這讓她面子上很過不去。她不停的扇著傾羽巴掌，可是無論多少巴掌挨過來，傾羽仍舊重復著“我沒有”這三個字，她拖動著自己的身子盡力避開泥桑的攻擊，卻始終眼神堅定的望著她，沒有一絲心虛，一絲動搖，甚至也不需要找個權宜之計，暫且順了她的心意。

“你可曾知道，當年謬姑訓練我們，僅僅是為了達成她自己在這三界十方建立一族的想法，她暗自吸取著我們的法力，養著她自己的經脈，她對我們那幾近苛刻的訓練，就是要奪取我們的思想，把我們變成她的爪牙。”

傾羽一邊躲避著泥桑，一邊向她道明真相。

而這真相，其實是……

一萬年前，傾羽在乾彌山修煉成形。剛剛成形的她只有幾百年的法力，在妖魔橫行的乾彌山中，是隨時都有可能被吃掉的類型。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傾羽認識了泥桑。因為認識她的時候，她滿臉是泥的躺在桑樹下，所以傾羽就為她起了個泥桑的名字。

從那天以后，同是小嘍嘍的她倆便形影不離，相互扶持。直到被謬姑抓去黑泥沼中，做了謬姑的爪牙。

那段日子，是傾羽一生中最黑暗的時光。謬姑不停的從各地抓來那些修行只有幾百年的小妖們，她把他們聚在一起，要他們相互殘殺。能活下來多少不是關鍵，關鍵是活下來的必須得是萬里挑一，強中之強。

大廝殺每月都會有一次，生還下來的人則在下一個月里，會接受謬姑親自為他們定制的訓練計劃。

傾羽的記憶中，被灌輸的最多的思想便是：“不強大，就會死?！?

曾有一次，謬姑帶著傾羽和另外九個小妖，來到一處青山秀水的風景地。就在大家相互欣賞著周圍的美景時，一頭長有血盆大口的獅獸大搖大擺的咆哮著出現了。那獅子三米多高，卻被餓的瘦骨嶙峋的，繆姑鐵著臉告訴他們這就是他們今天要面對的任務時，所有的小妖都被嚇哭了。

獅獸餓急了，繆姑一聲令下，它便朝眾人撲來，幾口下去，三四個人已然沒了尸身。人的哀嚎聲，獸的吼叫聲，對于繆姑來說，像是最美的音樂，她享受其中。

傾羽眼看著大家各自施展法力和那野獸打斗著，卻嚇得挪不開腳步，只躲在角落里瑟瑟發抖。

同伴們不斷的失去生命，直到最后，只剩下她一個人。獅獸轉頭朝著她逼近。

她害怕到了極點，她試著對抗著比她高出兩倍的龐然大物。

理論上，她不可能贏，可也許是在足夠強烈的求生欲的驅使下，又或者因著對法術極具天賦下，她在和獅獸的戰斗中，想通了謬姑之前教給大家的“蓄勢而發”的真意。她極其迅速的發出一招水流，那水流便如鋼鐵一般，直擊獅獸，將它打的暈了過去。

傾羽松了一口氣，灰頭土臉的盯著那獅子，直到確定它不會再站起來后，雙腿一下癱軟在地。

“去，把獅頭割下來?！笨姽美溲姆愿赖?。

傾羽聽到這話，身體里的血液一下凝固了，她一陣冷汗從后背冒出，唯唯諾諾的說道：“可是，我已經把它打暈了，我已經證明了我自己的力量，為什么不能放它一條生路呢?！?

“我的話你沒聽明白么？”謬姑幾乎是用獅吼功吼出了這句話，傾羽被震懾住了，她不斷的抽泣著，嚇得一動不敢動。

“我要你……把獅頭割下來?！敝嚬靡徽拼蜻^去，傾羽便飛出幾米外。

天知道當時傾羽是如何忍著內心極大的恐懼完成謬姑的吩咐的，平日里連螞蟻都不愿意踩的她，眼前血肉橫飛。那天夜里，傾羽狂吐不止，全身不停的抽搐。

后半夜，每隔十分鐘，她便會突然驚醒，眼睛直直的盯著空中。

泥桑只是看著她，便嚇得全身哆嗦，她無法想象如果換成是她，她會如何。從那以后，泥桑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竭盡全力討好著繆姑，她盡一切力量滿足著繆姑所有的突發奇想，鞍前馬后的服侍在她身邊。為的是求一點庇護。

傾羽越來越害怕謬姑，她極度缺乏安全感，她一度認為如果不是有泥桑在，恐怕，她早已經精神崩潰了。

凡事有開頭，就會有結束。這段經歷也是一樣。

又是一個月初，謬姑將所有撐過了一年的爪牙們召集在一起，20人。包括傾羽和泥桑。

她要他們這20人兩兩一組來一次生存賽，兩個人，只能有一個人活下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只要有誰不盡力去為自己爭取生的希望，她就會將兩個人都殺掉。

而傾羽和泥桑被分到一組中。

這是她們兩個最擔心的事情，過去的一年里，每次任務開始的時候，傾羽和泥桑都會默默的為對方祈禱，希望對方能夠活下來，然后，不論她們誰先回到睡房，都會焦慮的一眼不眨的盯著房門，直到另一個人安全歸來，哪怕肢體殘缺。

可是現在，她倆再也不可能等到另一個人回房了。

泥桑第一個發起進攻，她瘋了一樣撲向傾羽，雖然眼里含著淚，可是拳頭上的力道卻一點沒少。

她聲音嘶啞的朝著傾羽喊道：“小羽毛，你還手啊，你裝什么清高，你快點還手啊……你聽到沒有……”

傾羽看著她五官擰在一起的淚流滿面的臉，才意識到，繆姑已經把她們折磨成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