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的暖色水晶吊燈下，藍綠色桌布在波光粼動的玻璃地板上間隔相襯，別有一番異國清新的低奢。

“我…選了這家新加坡餐館，貌似現在白領女性為了塑身很喜歡吃這里的綠色健康食物。”楚項歌坐下后先開始一番不算特別尷尬的開場白。

坐在小圓桌對面的周率婷晃著腦袋來回轉轉看，表情似乎在彰顯著“噢，原來是這樣啊。”

“先生，小姐，這是你們的菜單，請先看一看。”服務業走過來溫和禮貌地微笑。

楚項歌示意讓對面的率婷點餐。

率婷接過菜單那刻，不免想起了什么，誰叫畫面感覺似曾相識。果然——翻開第一頁，就是沙拉，她果斷越過前幾頁的沙拉字樣食物圖片。

對著全菜單中幾乎大部分素食的菜樣，選了僅有的幾盤肉菜。

“這個魚，檸檬辣味的魚，來一條，啊，這個這個，椰汁牛腩，噢……這個肋骨怎么烤的啊，我不會念這個調料的名字，這個也來一份！咦？就沒了嗎？還有肉嗎？”

率婷眨著大眼睛看向一臉詫異的服務員。

“呃……要不，先這些。”服務員仿佛受到了驚嚇緩緩接過率婷手中打開的菜單，緩緩合上。

對面的楚項歌神色尷尬，抿嘴端起桌上水杯難以下咽地吞上一口，刻意保持微笑向服務員點頭。服務員回以同樣微笑點頭離開。

“——你不嫌自己身上肉多是嗎？還那么能吃肉！”

率婷趕忙揉揉自己圓乎乎的臉蛋，撅嘴，雙手肘撐在桌子上，眼眸羞澀地低垂看向桌布。

“吃飽飯才有力氣干活嘛……”

“我看你再這么吃下去就快成了飯神，標準的肥宅程序員。”

“咳——”率婷清清嗓子“那個……為互聯網大會準備的技術方案——”

“停——我現在不想談工作，尤其是在這種餐廳的氛圍下。”

“那聊八卦新聞吧，蘆小煮她——”

“停——我也不想聊她的八卦。”

“那……最近互聯網大會的動向BAT怎么做準備的？”

“我說周率婷！你就不能問我‘那你想談什么？’這句話！作人最基本的尊重領導在哪里呢嗯？”

率婷把手肘放平，平靜地看向他，沒有說話。過了短暫兩秒的沉默。

“我只是怕……”

“怕什么？”楚項歌立刻接話。身子略微向側方扭動，換了個坐姿。

“怕你會突然對我說出‘我想在這里和你談戀愛啊！’這句。”率婷突然一臉傻笑得看著楚項歌，原本意思是想開他一句玩笑。

楚項歌瞬間石化，不，此刻曖昧的環境氛圍也拯救不了這番對話的僵局。二人雙雙陷入史無前例的長期“安靜”中……

率婷本以為楚項歌會開玩笑得嘲笑她之類的，但是現實常常都是不符合自己的預期，或許她早都有所習慣。甚至也習慣了這種突如其來的安靜，便淡定得端起手中的杯子喝了起來，左右看看，當一個安靜等待上肉的美女子……楚項歌緩了好半天依然說不出任何話來，用手指輕敲桌面。盯著眼前故作淡定的周率婷，喃喃自語感嘆，語氣的字里行間還帶著一股怨氣：“奇葩萬千也不及你的姹紫嫣紅，行啊，我之前錯看你了，周率婷。”

周率婷指著自己，一臉茫然，她不解為何每次自己面對楚項歌和宋翊都要迎來一副自己指著自己的感覺。好像自己天生缺根筋就該招惹到他們一樣。默默把頭埋進水杯中。

楚項歌在整頓飯間都吃得極其不痛快，尤其更甚得是看見她吃得——非常香！

啃完最后一根肋骨，率婷沾滿調料的嘴角還沒被擦拭干凈，楚項歌就迫不及待地喊來了結賬的服務員。率婷忙囫圇整頓一番搶話道：“楚總我來吧！都是肉，您太破費了！”

楚項歌停頓一下手中剛打開的錢包，差點就說出：“嗯，就你付吧。”不知為何他卻淡淡地說了句：“算了。”掏出卡，遞給服務員。

“可惡，這女人肉吃多了就進化了嗎？”車內的楚項歌仿佛胸口憋著口氣，他想起剛剛在公司時飯神笑靨猥瑣的叮囑“今晚搞定她！”心有不甘，難道，對付奇葩，就得放下自己是CEO的面子嗎？畢竟，連宋翊也是失敗的，他忽然想起宋翊的失落模樣，心里竟然開解起來。

“你在笑什么？”率婷歪頭早已盯著偷笑的楚項歌好一會兒了。

“你、你什么時候——在看我？”楚項歌不知所措，一邊看路一邊看向她，渾身不自在。

“看了……有一會了吧，因為你一直沒說話……還有現在不知道你準備開向哪里…”率婷略有擔心地說道。

楚項歌恍過神來，習慣性一答：“賓館。”

“啊、那個……不是，去——你想喝酒嗎？酒吧如何？”

周率婷瞪圓眼睛正過頭平視前方：“前方有個便利店，你先停一下。我得買個東西應急！”

楚項歌立即停車，率婷速速地下車，車門關閉那一刻，楚項歌先是看了眼后視鏡里的自己，然后用腦袋猛撞車窗戶。“瘋了嗎？最近壓力太大而接觸女人接觸少了嗎！真是語無倫次！”

五分鐘后。率婷上車。她拿起一包夜用衛生巾在雙手中緩慢旋轉：“哦呼——肚子好疼……要死了…”皺著眉頭，癱軟地靠在車窗邊，似乎腰斷了一般。

楚項歌見到她此番狀態，重嘆一口氣，敗給你了，徹底失敗了，靠在車椅背上，輕捏鼻梁安靜三秒鐘。“轟——”

一大聲油門，車猛烈得起步。

受了驚嚇的率婷弱弱地口氣問道：“楚、楚總，現在是去哪里呀？”

“你還裝是不？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楚項歌生氣道。

率婷挺起背來：“我真的——好吧，不和你解釋那么多，既然你不想談工作，那就各回各家好嗎？”

“不想，我睡不著。”

“那…回公司？加班？”率婷沒法，只好試探性地問道。

車忽然再次停下——停在了二人曾共度一晚的江邊——對岸。

楚項歌解開領帶，下車，狠狠關門，悶悶不樂地朝江岸走去。

周率婷雖是不情愿下車，去享受這寒冷的夜晚空氣，但看見楚項歌那孤寂郁悶的背影似漸漸隱沒在遠處無邊的黑暗中，不忍此番，憋起勇氣下車，用目光極力去追尋他的隱約背影。

“喂——你走到哪里了？”率婷走到一半，感覺自身快要被黑暗吞噬，內心焦急恐懼萬分。

楚項歌站在遠處黑暗的一個角落里，沒有回應。

率婷猶豫是否繼續向前，她不知道前方那黑暗里有什么。更不知道楚項歌走到哪里了。糾結此時，不料，腳下的步伐已經不聽使喚。一只腳邁向前，而另一只腳死死扎進地里釘起來。

“楚項歌！你在哪里？你別我嚇我行不行？楚項歌！楚項歌——”

“哼，這種情況下連楚總都不喊了嗎？”

“楚——”率婷在左前方二十米遠處聽見聲音，確認他安全后，長舒一口氣，停下喊叫。尋著聲音朝他所在地走去。

“哎喲”差點絆倒。

“笨！看不清路不會打開手機電筒？”

率婷又聽見擔心的一聲從那個方向傳來，趕忙從口袋里掏出手機，黑暗里看不清此時率婷表情有多尷尬。她打開手機電筒。立刻釋然：“都是你帶的頭，你不也沒用手機電筒。”手機的光線依然沒照見楚項歌的身影。

“你再、你再說句話啊？”率婷一臉迷糊，完全就是黑暗暈向癥。

“這里……是不是和上次完全不一樣的風景？”

黑暗中，冷颼颼的江邊穿來一句疑問。

率婷舉起手機，微弱的燈光只能照清腳下一米半的路。她憑大致意識判斷好方向又向前推進幾步。

“是啊，上次我們是在山邊，可以清晰看見對面的城市夜景，逆光可以看清一切，可是我們現在是在城市這邊，相當于光源處，你停的這里連江燈都沒有，對面的山上也沒有任何明顯的光源，只有一片黑暗，為什么要來這里啊？”率婷抓狂得原地跺腳。

“我個人常來這個地方。”

“哈？要是有什么變態殺人兇手，這里肯定是絕佳拋尸地點。”

“哼哼……你在說你嗎？”

“我、我才不會殺人。”

“我是說……你是被拋尸的那一個。”

“啊——你不要嚇我！楚項歌！楚項歌！啊——”

“喊夠了沒，再喊真的會引人過來還以為我把你怎么樣了！”

“那——那什么，我好像知道你在哪里了，你站著別動哈，聽見沒，我走過去了，你不要想不開跳江什么的啊？”

楚項歌佇立在江邊半笑看著逆光中她那蹣跚步伐的身影。

“站在至暗處，反而能看清一切。光明里，就跟愚蠢的人無異。”

“你說誰愚蠢呢！你信不信我馬上就能根據你的聲音確定你的位置。”率婷加快了步伐，內心不再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