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跟著老瘸子走，用腳趾頭想，齊天也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想拿一根手指來賠罪都沒可能，老瘸子要的，是自己的命！

但不跟他走，又能怎么辦？田鵬雖然能打，但又能對付幾個？四個？五個？老瘸子身后可是跟了十幾號人！更別說老瘸子的身手在火車站一直都是個傳說，雖然并沒有親眼見過，但聽過老瘸子年輕時候一個人對付十數個、甚至數十個人的各種傳言。

就自己和田鵬兩個人，憑什么跟老瘸子干？

“我可以跟你走。”齊天沉聲說道：“但這件事情跟他沒關系，讓他先走。”

老瘸子深陷的眼眶中流露出一絲嘲諷：“讓不讓他走是我的事，瘦猴子，你沒資格跟我談條件。”

齊天默然，老瘸子說的對，自己憑什么談條件？

“當年就是這小子把你送到醫院，讓你撿回一條命的吧？”老瘸子說著，走近田鵬，伸手在他胸口拍了一下，贊道：“好小子，吃著殘羹剩飯，竟能長成這副身板，不錯……叫啥名字？”

“田鵬。”愣了一下，田鵬才帶著顫音吐出來倆字。

這些年來，郝瘸子一直都是籠罩在田鵬心頭的一塊巨石，此刻面對這個煞星，他怎能不怕？略顯可笑的是，郝瘸子竟然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可見根本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田鵬……嗯，田鵬。”郝瘸子點了點頭道：“我可以放過你。”

什么？齊天死寂的心瞬間活泛起來，張口道：“郝爺，只要你放他走，我齊天要殺要剮，任由你處置！”

郝瘸子頭都沒轉，不耐煩的對齊天揮揮手，打斷了他的話，然后饒有興致的對田鵬繼續說道：“當初那件事和現在這件事，我都可以不追究，但我有幾個條件。”

田鵬沒有說話，只是抿著嘴看著老瘸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瘸子直直的看著田鵬，枯瘦的右手抬起，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跪下來，給我磕頭認錯。”

“第二，從今天開始，以后跟在我身邊，鞍前馬后為我效力。”

“第三，瘦猴子今天難逃一死，由你親自動手，算是個投名狀！”

三個條件說完，田鵬原本低垂的頭一下子高高抬起，臉色憋的通紅，額頭上青筋畢現，嘴巴張了張，卻說不出話，喉嚨里傳出大口喘息的聲音。

齊天整個人瞬間憤怒起來，不是因為郝瘸子說要殺死他，而是因為老瘸子給田鵬開出的苛刻條件。

磕頭認錯？男兒膝下有黃金，老瘸子你也配？！

鞍前馬后為你效力？你想的美！

手刃兄弟、殺友求榮？你也太小看我的兄弟了！

三個條件，無一不是狠毒到極致的話語，這不是老瘸子開出來的條件，而是他對田鵬的羞辱！如果有可能，齊天絕不吝惜犧牲自己保全兄弟，但這種徹底擊毀一個人尊嚴的條件，別說田鵬不會答應，齊天也不答應！

兇狠的眼神瞪著郝瘸子，齊天的眼睛里面已經布滿了血絲，與此同時，他的拳頭緊握著，右手塞進了褲兜里，悄悄拿出來一個東西，手縫兒里閃出一絲銀光——那是一把水果刀，昨天夜里，為了預防意外情況，田鵬去買了兩把水果刀，他們一人一把帶在身上。

雖然不認為拼死一搏會有什么希望，但有的時候，明知毫無希望的事情，也得拼命的去干！

老瘸子，侮辱了我們兄弟，哪怕是拼上性命，也要給你留下個一輩子難以忘記的瘡疤！

……無非一死而已！

齊天轉過頭去，映入眼簾的是同樣雙目通紅的田鵬。他的右手也塞進了口兜里，身上不住的抖動著，但齊天知道，這絕不是因為害怕！田鵬是膽小，但觸犯到他的底線之時，絕不會畏懼拼命！

兩人對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內心的話語——跟老瘸狗干了！死就死，下輩子還他媽的是好兄弟！

兩人的右手同時從口袋中掏出，兩把小的可憐的水果刀被同時舉到胸前。

“老瘸狗，想要老子的命就上來拿吧！就算死，老子也不讓你好過！”

齊天整張臉都扭曲起來，全身興奮的顫栗。

多少年了，他一直告誡自己的是，要隱忍，要積蓄力量，所以，他壓抑著自己狼一樣的天性，披上了狗的外衣。前不久，他看到了報仇的希望，但依舊不能行動，因為他的實力還不夠，因為老瘸子的實力太強，因為時機還沒到……但是，現在老瘸子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老瘸子不再給他積蓄力量的機會了！

齊天不后悔，多年積蓄的怒氣在這一刻完全爆發了出來，他已經沒有了理智，時機不到又如何？必死無疑又如何？

不管了！一切都不管了！拼命吧！

他怒吼著，壓抑不住內心那種毀滅的情緒，不等老瘸子做出反應，他搶先沖了上去，身后的田鵬也馬上跟上。

齊天瞬間爆發出來的血性讓老瘸子吃了一驚，在他的印象里，這個病懨懨的瘦猴子從來都是個逆來順受、沒脾氣的寵物狗。那天的賭約中執意要砍掉黃虎的手指已經讓郝瘸子十分震驚，根本想不到他竟然會在這必死的局面中，拎把水果刀就敢上來拼命。

或許這個瘦猴子根本那就不是搖尾乞憐的狗，隱藏在寵物狗外表下的，是一只從小受盡白眼、在垃圾堆上撿食的餓狼！

盡管骨瘦如柴，盡管飽經磨難，但他的骨頭依然堅硬，他的內心依舊狂野！

老瘸子雖然吃驚，但絲毫不慌亂，多年的江湖磨礪讓他內心極其堅韌，面對瘋狂撲擊過來的齊天，他只是淡然的飛起一腳，便讓齊天手里的水果刀脫手飛出。他再一伸手，齊天的身體也停止了前進。

老瘸子那枯瘦的手掌兇狠的卡在齊天的脖頸上！

電光火石之間，老瘸子就完成了這一系列的動作，從后面跟過來的田鵬甚至來不及做出反應，狠狠的撞到了齊天的身上。

無法呼吸的痛苦讓齊天從瘋狂狀態中清醒了過來，身體拼命掙扎著，他內心滿是不甘。

為什么？為什么賊老天不再多給我一些時間？為什么老子從小就是個孤兒？為什么我身體瘦弱，連拼命都沒有資本？

“瘦猴子，你自己非要找死那可怪不得我！”老瘸子平日里的低沉完全不見，全身散發出來驚天的戾氣，面色猙獰，鐵一樣的手指不斷發力，似乎下一秒就能捏碎齊天的喉管！

“放開他！”齊天身后的田鵬拼命的怒吼著，可是郝瘸子的手下早就一擁而上，把他死死的按在了地上……

他徒勞的哭喊著，剛才短暫爆發出來的血性再也看不到了，仿佛又變成了那個膽小的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