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長的一段時間，書萱都沒能習慣這種生活。沒有人在旁邊像影子一樣跟著自己，在叛妖之中來回穿梭，也沒有人在身后給自己安全感。

明明和靈起認識沒多久，怎么就不習慣了呢？

如果不是陶季發現封印已開而進密道查看，書萱怕是要在這里待上一輩子了。

阿玄守在書萱旁邊，看著她一副萬念俱灰的樣子，不敢離開了，一直在旁邊守著。

陶季一進密道，就若隱若現得聽到了書萱絕望的呼喊，“靈起”二字聽起來是那么驚悚，讓陶季之后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一提到靈起，就起滿身的疙瘩。

她的身邊，哪里還有什么靈起，卻只見她在那邊四處尋找，干喊著靈起的名字，不見靈起的影子。

驚慌失措阿玄同陶季斷斷續續得解釋了事情發生的經過，陶季倒也聽了個大概，只嘆靈起入了魔，自己竟未曾看出，可見靈起修為之深。

他并不知道靈起是靈宿一派的始祖掌門，自然驚嘆靈起有這樣的能力。

但是就是這樣的靈，也被魔性給毀滅了，古籍中的記載，魔不可戰勝，世人以為只是傳說，卻沒人證實它的謬誤之處。

陶季走到書萱面前，輕聲說道：“蛇君，封印開了，你和小殿下二人趕緊離開吧。”

書萱像沒聽見一樣，卻是停止了呼喊。

陶季終究沒能將書萱勸出密道，只是派人去找來書寒，才將書萱帶出密道。

三年間發生很多事，妖族大亂，異蛇失蹤，安安重新回到天族，時不時來靈山調戲莫容。

書萱全然不知。

不是沒人告訴她，只是這所有的一切，她都聽不進去。

每天最熱衷的事情，就是在聽說到一個可以讓靈復活的法術或者神器的時候，她才會有一些反應，然后興致勃勃得去尋找傳說中的神器，卻總是失敗落空。

書寒每天都在和她說，靈起已經死了，他是靈氣所化，是沒有輪回的。

輪回？

書萱跑到了地府中，找到了孟小箏，問她是否見過靈起。

孟小箏看過世間所有的悲歡離合，對這種傷春悲秋已經見怪不怪，面無表情得告訴書萱，靈起進不了輪回，不單說他是靈氣所化，而且他成了魔，魔也是沒有輪回的。

書寒每日守著書萱，很是不能理解，問莫容：“為什么小妹就是不能看接受這件事呢？已經過去三年了，她還這么行尸走肉。”

莫容自詡一大把年紀，對萬事都看透了的表情：“她歷了一世凡塵，已經有了人性的弱點，人呢，總是會接受不了自己重要的人進入輪回。書萱還需要時間，她的日子還長，找到下一個所愛之人的時候，或許就是她走出來之時。”

于是書萱介紹了很多人給書萱認識，書萱不拒絕，但也都不理會。

唯一一個理會的，是他說，書萱，你很像我見過的一個凡人。

書萱的眼里有了光芒，問那人：“你認識西月？”

“她叫西月？我不太記得了，只是靈起曾帶著這個凡人來我這里做過客，你知道，我這個雪神所在的地方，都是漫天飛雪，不知她為何會如此歡喜。”

書萱始知對方是雪神。

印象里，靈起帶自己去過雪地，作為西月的身份，她從未見過冰天雪地的樣子，所以在看到的時候，才會如此高興。

“后來那凡人和靈起如何了？”

“后來就不曾見過了，只是聽說靈起大婚那日，那凡人便因病離世了。”

書萱的記憶中沒有大婚的一段，所以她和靈起還有一些回憶沒有撿回來，她應該去找回凡間的記憶。

于是她去留信閣找了史仟。

史仟似乎并不驚訝書萱會來找他，甚至說道：“我以為你之前就會來找我，看來你很沉得住氣。”

書萱淡然道：“你可還有讓我回想起凡間經歷的方法？”

史仟搖頭道：“三生茶可以解孟婆湯，你忘記的，不過是你自己不想記住的而已。”

書萱不解，但還是央求道：“那你可否說說后來發生了什么。”

史仟笑道：“書萱，既然是你自己不愿記起的事情，又何必去找回呢？”

“我知道，可是我可能短時間內都見不到靈起了，我和他本來相處的時間就不多，凡間的七年已經是大部分，如果連這寥寥無幾的時間都剝奪了那么多，那我和靈起之間，還剩下多少東西呢？”

史仟提醒道：“你不是短時間內沒見不到靈起，你是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了。”

書萱抬眼：“可能？！！史仟，你剛說可能？”

“書萱，你內心都已經接受靈起已經消失的事實，為何又在執著得欺騙自己，總還能見到靈起？”

書萱搖頭：“他可是靈宿派的掌門，不會那么容易死的。”

“在你喝了三生茶的時候，靈起曾同我說了些話，他知道自己有一天可能會消失，特意交代我，如果你來問我要你的記憶，便讓我告訴你。作為他的至交，我卻不能這么做。因為凡間的記憶只會讓你恨他。”

再怎么說，那也是她的記憶，她和靈起的記憶。

“史仟，你不要轉移話題，你剛說了可能，對嗎？”

“對，長靈石能讓黃顏重生變成你，讓成影變成靈起，或許靈起的碎片在幾萬甚至幾十萬年后重新化成靈氣之靈，但那時候很有可能已經不是靈起了，樣貌、性子、記憶都不是，完完全全變成了另一個人，就像你不是黃顏，靈起不是成影一樣。”

書萱眼睛里又出現了光芒，滿臉都是希望：“我可以等。”

“可是你等來的，可能不是靈起。”

“他是，他是！長靈石的碎片，都是靈起的骨血，既然是他的骨血，怎么就不是他？！”

史仟的話，不就是這個意思嗎？靈起沒有死，他只是像十六萬年前的成影一樣，用長靈石重塑了自己的身體，哪怕過了那么久，性子變了、身份變了、記憶沒有了，他還是找到了十六萬年前愛上的黃顏。如果靈起心里還有自己，那即使是十幾萬年之后，一定可以認出的。

從留信閣回到靈山后，書寒和莫容開始更加擔心書萱。

她開始變得愛四處游跑，而且從不隱藏自己身上的靈氣，靈氣在什么時候，都是吸引惡靈的引誘品，書萱雖然品階高，但是常在河邊走，總會有濕鞋的時候，于是書萱偶爾會帶著傷回來。但是她一點兒都不害怕，每次在治好了之后，又開始四處游蕩。

書寒無法，只好去找正初，妖族強大，勢力遍天下，書寒本意想讓正初交代自己的手下關照一下滿身靈氣的蛇靈，但是正初得知了以后，卻總是親自跟在書萱身后。

正初的輕功比不上書萱，常常跟著跟著就跟丟了，每次遇到周圍哪里靈氣比較足地方，正初就會比較頭疼，因為這時候書萱的腳步往往是最快的。

書萱跑了很多的地方，甚至去過宜都之地，這里很多地方都讓她感到熟悉，怎么能不熟悉，她可是經歷過黃顏的記憶。

哦對，自己和靈起還有一世的回憶。

于是書萱去拜訪了睿衣，那個和黃顏有至交的人。

睿衣已經二十幾萬歲，但還是一副風流倜儻的樣子。

不想在睿衣臉上出現了同樣驚訝的表情。

“顏兒？”

書萱頓了頓，從這個生疏的稱呼中勉強找出一絲的猜疑：“睿神醫說的可是黃顏？”

睿衣點點頭，隨即失望道：“你不是她，她早在十六萬年前就已經死了。但是你和她長的卻是一個模樣。”

原以為自己是在黃顏的記憶中，因此帶著自己的容貌不足為奇，但原來自己和黃顏卻是一個模樣。

“我是黃顏，雖然不知黃顏是如何成為了我，但古籍中記載著的長靈石，可以置死而后生，想來，黃顏用了長靈石，就變成了我。”

睿衣感知到書萱身上的靈氣，心中是萬分激動。

除了長靈石，又有誰身上能修煉出這么多靈氣呢？

“顏兒，你還活著……”睿衣雙目通紅，讓書萱看的是一愣一愣的。

“你的臉色怎如此不好？”睿神醫不愧是個大夫，從書萱的臉上便察覺了她的不對，抓過她的手便把起了脈。

書萱看著他的動作，突然就想起了靈起。

在暗陣中，靈起就是化成睿衣這個樣子，也喜歡拉著自己的手。

為什么當時的自己總是拒絕呢？

睿衣把了脈，本還紅的眼睛一下子掉下了眼淚，看著書萱不說話。

書萱看著他的樣子，腦袋里都是靈起和自己在暗陣之中的場景，此刻內心有些悸動道：“睿神醫，您怎么了？”

他用顫抖的聲音說到：“顏兒，噬魂寒的毒性發作時不弱于困在冰窟之中，那噬骨之寒，連上神都難以忍受，你竟然忍受了這么多年？！顏兒，你這些年究竟經歷了什么？”

書萱覺得自己有些失神了，看著他那痛心疾首的樣子，竟然會有心痛的感覺。靈起的樣子時時都出現在自己眼前，讓她忍不住想安慰眼前的人。

“我沒事的，已經很久沒有發作過了，只要不接觸寒的東西就沒事。睿神醫，你可否跟我說說黃顏和成影之間的事情？”

“顏兒，噬魂寒的毒我會想法子幫你解的，你既來了，便住在我這，我也好幫你清毒。”

書萱搖頭道：“睿神醫不必介懷，如今我已不是翼族公主黃顏，我叫書萱，不能在此逗留許久，我在找一個人。”

書萱與睿衣說了事情的原委，說起的時候，眼神卻是空洞得可怕，以至于睿衣心中有無數的疑問，也都忍了，不敢問她。

書萱說的所有一切，都只是為了知道自己和靈起之間發生的事情，包括前世的，成影和黃顏。

睿神醫說起成影，卻是一臉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