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宋柯這句話落下，客廳里，連呼吸都清晰可聞。

季如澤沒有說話，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抱著胳膊，似笑非笑。

她知道這句話說出來的后果嗎？

顯然，她是不知道的。宋柯見宋啟軒沒有應答，以為他在氣自己的多變，心里一邊著急，一邊泫然若泣。她抱著宋啟軒的胳膊，語氣有些哽咽，仿佛此時她是個做錯事的孩子。

“爺爺，阿柯知錯了，當初阿柯應該聽你的話的。可是爺爺，我不會愿意跟一個陌生人結婚啊。如果當初和蕭鄴沉見上一面，也許，”

“你在怪我沒讓你們見面？”

宋柯話沒說完，宋啟軒的聲音便響了起來，沒有什么情緒，只是單純的問句。他側頭看向宋柯，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

“我怎么會怪你呢爺爺，怪我自己，當時不懂事。爺爺，你原諒阿柯好嗎？你一向最疼阿柯了。”

宋柯慌了，眼淚在眼眶里打轉，用力搖了搖頭，將話題轉到了對與錯上。

畢竟是一家人，宋柯繼承了宋家人的特質，她很聰明，除了不是男人以外，手段和心思都是極其適合繼承宋氏房產的。宋啟軒明確這一點，但她是個女人，女人的價值很簡單，為家族帶來足夠利益。

她沒做到。

但宋柯有潛力，所以宋啟軒才會對其放縱。

可是這一次，宋柯卻是撞到了鐵板上。

如果因她一人，將兩家聯姻搞砸，那么宋啟軒這張老臉也別要了，更何況，宋氏房產需要蕭鄴沉。

見宋啟軒不答話，宋柯心中愈發忐忑，她松了手，聰明如她知道此事不該再繼續說下去了。既然爺爺不幫她，那么，她就自己爭取。

“爺爺，”宋柯一轉之前的態度，重新變回優雅高貴的豪門小姐，笑著為宋啟軒夾了一筷子菜，“阿柯難得回來，爺爺高興些才是，不要為阿柯的不懂事氣壞了身子。”

宋啟軒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心中了然。自己的孫女他還能不了解么。不過這般心思，也讓他十分滿意。懂進退，知道忍，是個好苗子。余光看見百無聊賴看戲的季如澤，宋啟軒眸光暗了暗。

一頓飯在祖孫倆的笑語中結束，宋啟軒趕著去公司，便讓季如澤陪著宋柯去逛逛。不容置否的話，讓季如澤拒絕的詞咽了下去。

因為要出門，宋柯特意去換了衣服，下來時，變成了青春洋溢的風格。她穿了一身黃綠色背帶褲，難得的扎了高馬尾。

“大哥，”宋柯笑眼彎彎，乖巧的很。

季如澤配合著笑了起來，夸贊了一番，“小妹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呵呵，”宋柯笑了兩聲，走至季如澤身旁，雙手背在身后，眼睛笑的瞇起，“大哥覺得阿柯好看，可有的人不覺得啊。”

“哦？”季如澤挑了挑眉，她不會是要——

“大哥，”宋柯突然垂下了眼眸，十分落寞，“阿柯這么多年，就遇上這一個喜歡的。怪我自己任性。唉，大哥可認識那個替我嫁過去的姐姐？”

她話鋒一轉，竟說到了穆笙南身上。

未等季如澤開口，宋柯繼續說道，“想必大哥認識的吧，今早我看見你送他們了哦。大哥，我能不能和這位姐姐認識認識？阿柯對她，很好奇呢。”

“嗯？”季如澤笑的微妙，連帶著疑問的音節都變得低沉下去，“小妹不必認識了吧，不過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孩罷了。”

“這樣嗎？那阿柯更想認識了，”宋柯笑意更深了，她可不信，爺爺挑選出來的人會沒有特殊之處，否則如何瞞得過去。

“大哥明天可有空？不如明天我們去看看她，我們也算是姐姐的娘家人呢。”

去行鄴別苑？

季如澤從未想過這件事，那個隱秘的地方，少有人知道。不過，去見穆笙南嗎？若是這兩人相見，她會做什么反應？如果宋柯能回歸正位的話，那穆笙南……

不知為何，季如澤竟起了期待。他有些迫切地想看見兩人相遇之后，那只有著鋒利爪子的貓，會怎么樣？

“好啊。”

宋柯沒想到季如澤答應的這么快，一時間有些錯愕。

“既然你要過去，自然得換個身份，你打算怎么說？”季如澤好心情地問道。

宋柯想了想，突然笑了起來，“我是宋柯的妹妹，宋真真。”

宋真真，真正的宋柯。

她抬起頭，明媚張揚的笑讓客廳都明亮了起來。

醫院里。

歐陽顥躺在一旁玩手機，后來實在耐不住無聊，打電話把沈杉叫了過來。雖然沈杉幾乎不說話，但歐陽顥看著他就是比看著別人要歡喜。誰知道穆笙南還要躺多久，他總不能真的干等吧。

沈杉過來時，帶了一堆歐陽顥愛吃的。從他走進病房，歐陽顥看著他手上的大包小包，眼睛都直了。

他推了推眼鏡，笑地燦爛，朝著沈杉招招手，輕聲道，“快過來，我等你好久了。”

沈杉依舊一聲西裝，冷峻地臉在看見歐陽顥的瞬間有了松動。他提著吃的走過去，放在桌子上，拿出一盒芥末味的小糕點遞了過去。

他的口味，沒有人比沈杉更清楚了。

從沈杉坐下后，歐陽顥一直輕聲地說著話，左不過是吐槽蕭鄴沉，或者說些小八卦。但就是這些小事情，與沈杉說起來就讓他開心的不行。

昏昏沉沉中，穆笙南耳邊總是有細細碎碎的聲音，擾的她心煩意亂。她很想一揮手將那聲音來源處拍死，但是任憑她使力，卻怎么也動不了。

身體越來越熱，衣服幾乎被汗水打濕了。她覺得身上黏膩的很，想睜開眼，卻艱難地不行。掙扎著掙扎著，她仿佛看到了自己。躺在一張白色床上，旁邊是歐陽顥和沈杉。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仿佛回到了四年前的時候。

有些記憶隨著她的恍惚間，一點點在消失。又有些東西，隨著記憶消失而一點點匯聚。她的腦海里，突然閃現出一樣東西，似乎被丟在了哪里。

虎符？一半的虎符？

穆笙南一驚，仿佛想明白了什么。

她緩緩睜開眼，眼里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