涇海區，是定江城最富有人氣的地方。四通八達的街道貫穿了整個涇海區，直到最東北的地方，漫無邊際的涇海，終止了它的區域。

“我們是不是很久沒回來過了?”

花笑笑挽著穆笙南的胳膊，看著眼前來來往往的人群，兩邊是各種各樣的店，不禁感慨。

剛說完，她老成的搖搖頭，卻噗嗤一笑，“我們才畢業幾個月啊——唔，我數數，也才三個多月嘛，怎么就跟隔了好些年似的。”

“呵，三個月，經歷的比四年還多吧。不過，”穆笙南瞅了她一眼，一臉嫌棄，然而眼里卻帶了寵溺的笑意，“你還跟個小孩子似的。”

穆笙南很喜歡花笑笑，跟她在一起，仿佛每一刻都是陽光明媚。也只有這個時候，她笑的最真實。

聽見穆笙南的話，花笑笑似惱了一般，竟抽出手來，狀似要打穆笙南的動作。

穆笙南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眉頭一挑，低頭看她，笑的十分無奈，“就你這力氣，還鬧?”

“嘻嘻，”花笑笑反住穆笙南的胳膊，蹭上去，頭在穆笙南的頸窩靠了靠，一臉花癡地說道，

“南瓜，你要是男人，我肯定嫁給你！”

“可惜了，我要是男人，斷不會娶你。”

穆笙南見花笑笑又要惱，抬手拍了拍她的腦袋，道，

“不鬧了，我們還要走半個小時才到。你啊，省點力氣。”

聽見穆笙南這句話，花笑笑的笑容僵硬了片刻。

如果南瓜回到家，發現……但是她不敢說，生怕此刻雖然看起來像個沒事人的南瓜，會被壓垮。但是等她回到家，一切還是回明了。花笑笑越想越難受，看向穆笙南的眼神，越發心疼起來。

她收緊了握住穆笙南的手，仿佛這樣就能給她力量似的。她兀自點了點頭，輕“嗯”了一聲。

陸東明跟在兩個女孩身后，一言不發。他看了一眼花笑笑，注意到她神色的變化，心中有了數。

穆笙南的家靠著襄海大學，因此她考上這個學校，周圍鄰里都羨慕不已。而穆林在世的時候，也常常以此為傲。

雖然大學不是她考上的，但后面四年卻是她度過的。

穆笙南揉了揉又開始脹痛的腦袋，將想要回憶的念頭撤去。越靠近這個小區，越靠近那棟房子，越往上走，穆笙南的面色不再淡然。

她輕嘆了氣，心頭被涌上來的苦澀堆滿，差點叫她落下淚。

從包里拿出鑰匙，穆笙南打開門，撲面而來的灰塵味道。

屋里，空蕩蕩的。一切如舊，但沒了人氣很久。

鞋踩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每落下一腳，都掀起一層灰塵。穆笙南走到窗戶邊，嘩地拉開窗簾，將窗戶大開。風吹進來，帶了一股濕氣。

自己的房間還關著，穆笙南開門進去，里面被收拾的整整齊齊。一瓶花，放在床頭邊，但由于太久沒人照顧已經枯萎凋謝。

穆笙南閉了閉眼，輕笑一聲。

走到穆林的房間，迎面而來的熟悉的氣味。

父親的味道。

她站在門邊，遲遲未入。

因為里面，空無一物。

花笑笑攥緊了拳頭，又松開，想要伸出手去攬住穆笙南。陸東明一把抓住她，對著她搖了搖頭。

人走了，也要攪的天翻地覆么。你還缺什么?你什么都不缺了。

穆笙南喃喃自語，說著只有自己能聽懂的話。

她站了很久，直到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家里沒吃的，我們去樓下，買點，笑笑，做飯交給你了。”

穆笙南轉過身，微微一笑，她走至冰箱邊，拉開后露出了然的神色。

花笑笑一愣，隨即壓下心中的酸楚，笑著拍了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走吧，東明，你看家?”

穆笙南向東明揚了揚下巴，似是不懷好意地勾起了嘴角。

陸東明白了她一眼，舉手作投降狀，“明白明白，交給我了。”

他看了一眼全是灰塵的房子，視線轉向從門口消失的兩個背影，無奈一點點收了起來。

他們小心翼翼地守著穆笙南明明已經知道的消息，究竟是為了不揭開她的傷疤，還是害怕看見她難過?

物是人非，再歸已然一人。

可是偏偏，她堅強的要命。

……

“南瓜，吃過飯，我們去學校看看吧?”

花笑笑期待地抬頭看穆笙南，像極了一只小奶狗。

被逗笑的穆笙南發出一聲笑，抬手揉了揉花笑笑的腦袋，將她覬覦已久的一包薯片從高處拿下，塞進她懷里，道，

“喏，多拿點吃的，不然下午還沒走兩步就說餓。”

“嘻嘻。”

花笑笑吐了吐舌，開心地跑開了去。

看著她的背影，穆笙南的笑意更深了。

這個樣子，真像一個人啊。

像誰呢?

穆笙南瞇了瞇眼，腦海里冒出一個畫面。

一個身著紅衣的女孩，梳了男人發髻，騎著馬，背著弓箭，笑顏如花。她朝著夕陽落下的方向快馬奔去，直到看見那盡頭處，有誰在等候。然后停了馬，喜悅的情緒連在記憶里都感染到了穆笙南。

“南瓜?你傻笑什么呢？”

花笑笑只覺得穆笙南有些不對勁，在她眼前揮了揮手，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

她怕她哭，更怕她忍著笑。

可現在……

“拿好了嗎?好了就回家吧。”

穆笙南收回思緒，搖了搖頭，拿下她的手，推著車朝收銀臺走去。

“喲，笙南回來了啊?”

“可不是，那不就是穆林閨女嗎，唉，可惜了這么一個好的姑娘。”

“噓，小點聲，人家小姑娘已經很可憐了。”

“唉，作孽啊，挺老實的一個男人，怎么就娶了這種女人……”

……

“南瓜?”

花笑笑有些惱怒地瞪了旁邊經過的幾個大媽一眼，回過頭來十分擔心。

“怎么了?”穆笙南將她手中的袋子又拿過來一個，看見她只抱著幾包薯片，才滿意地朝樓上走去。

“笑笑，下午去過學校后，讓東明送你回去。”

穆笙南似是想起來什么，回過頭叮囑了一句。

“我不！我晚上要住你這！”

花笑笑一聽穆笙南要她回家，頓時炸了毛。她噔噔噔地跑上去，認真地搖了搖頭。

“必須回去。這事定了。”

穆笙南下了定論，不理會她的不服氣，待陸東明開門后，抱著一大堆東西，走了進去。

“你個傻子……”

花笑笑跺了跺腳，望著穆笙南的背影，眼眶瞬間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