膽子不小！

蕭鄴沉盯著那空無一人的后座半晌，一天的煩悶在此刻更甚。臉色陰郁，幾乎比這夜色還可怖。

他打開車門，朝里仔細看了看。

整潔如初，沒有掙扎，沒有劃痕，車門也沒有被撬開的痕跡。但是這車窗……

蕭鄴沉瞇了瞇眼，心中冷笑。

幼狼果然是幼狼。

他伸出兩根手指，從車窗底部的縫里，夾出一根細線。細線是乳白色，明顯是被勾住，撕扯時遺落的。

蕭鄴沉手一松，細線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他朝四周看了看，銳利的眼眸，像是能看透黑夜，在某個方向定了定。

……

穆笙南靠在一個人的后背上，長發被隨意挽起，搭在胸前。她沉默了一會，才離開男人的后背，似是松了口氣。

“東明，謝謝。”

騎著摩托的陸東明聽到這話，不在意地笑了兩聲。

“你能回來就好。我們都以為這段時間你出什么事了，笑笑急都去報警了，但是說來奇怪。”

陸東明頓了頓，他放緩了一些速度，道，

“警局竟然沒有你的資料，所以根本不能立案。”

“沒有我的資料?你是說，我是個，黑戶?”

穆笙南小小吃了一驚。

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即使她意外身亡，也不會有人去調查。意味著，她在這個世界上，是個不存在的人。

她原本就是，不是么。

想到此，穆笙南無奈一笑。

“算了，這不重要。”

“你現在要去哪?回家還是?”

陸東明語氣突然有些不對勁。

聽到這話，穆笙南倒是沒有多想。只是，她擔心的是穆林。宋楊好好的變成了別人的妻子，還是宋氏房產千金。

那穆林呢?穆林算什么?

穆笙南眉頭皺了起來，她回想起自己在這里的四年，與宋楊雖接觸不多，但也不至于生疏。

只是，宋楊似乎一直冷冰冰的，對什么都滿不在意。偏偏穆林對她好的不得了。當然，除了在自己這件事上。

宋楊與自己，不像母女，倒像是陌生人。

二十幾年前，到底發生了什么?會讓一個落魄千金，委身于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男人?

穆笙南想的有些頭痛，每每回憶起過去的事情，都要費很大力氣，還只能是個模糊的印象。

“笙南，”陸東明欲言又止。

穆笙南被打斷思緒，聽見陸東明的話，心頭突然有些不安，“說吧，什么事?是不是，我爸?”

她有種預感，穆林，可能出事了。

陸東明驚訝于她的敏銳，但接下來的話，卻讓穆笙南的腦袋，轟然炸了開來。

他說，“笙南，你失蹤以后，你爸就病了。”

他說，“笙南，你爸病的很嚴重。”

他說，“笑笑和我一邊照顧你爸，一邊找你，可是一直找不到。”

他說，“上次你聯系我的時候，我想告訴你的，但是怕你擔心。”

他說，“笙南，你爸，沒挺過來……”

……

沒挺過來……

是

死了的意思么……

穆笙南愴然一笑，忽地沒了力氣一般靠在陸東明背上，隨著她閉眼，一股窒息的痛，從眼里，傾然倒塌。

“帶我去吧。”

穆笙南輕吸了口氣，聲音輕地幾乎被風色蓋住。

陸東明“嗯”了一聲，加快了速度。

他知道，穆笙南的性子很堅強，遇到穆林這事才沒忍住。

若是告訴她，她媽媽的事……

陸東明不敢想象，他只希望此時的她，能撐下去。

凌晨3點，涇海醫院里，病房里依舊燈光明亮。花笑笑捂著嘴，泣不成聲。她轉過頭去，不敢看護士拉上白布。在她身后，站了一個男人，面色有些惋惜。

花笑笑哭著哭著在一旁坐下去，不免想到，如果穆笙南回來，見到這一幕該怎么辦。原本因為穆林死去的悲傷，又帶了對穆笙南的擔心。

陸東明將車停下，摘下頭盔，掛在摩托車上。

“笙南，跟我來吧。”

他抓住穆笙南的胳膊，生怕她支撐不住暈過去。

從門口，走向病房的每一步，穆笙南都覺得艱難無比。呼吸越來越重，像是經歷了一場極速運動。她的額頭上逐漸冒出冷汗。

腦海里，不可遏制地閃現出穆林對自己的點點滴滴，不清晰，但父女連心的情感卻令她的心臟一陣陣抽痛。

一路上，她一句話沒說，直到進了病房，她看見那張床，被白色蓋住。

“南瓜，叔叔他……南瓜，你要振作。”花笑笑一見到穆笙南，連忙走上來，代替陸東明扶住她。她想安慰，卻發現所有的詞都蒼白無力。

穆笙南一步一步挪著走近，手握成拳，又顫抖著伸出去，兩指夾住白布，掀開了一條縫。

唰——

穆笙南丟下白布，沒有去看。她突然間冷靜下來，抬眼看了看花笑笑和陸東明，面色疲倦。她想要扯出一個笑容，卻難看的不行。

“東明，笑笑，謝謝。后面的事，交給我就好了。你們去休息吧。”

她從傷心到要死去，到現在的鎮靜，是突然間發生的事情。

穆笙南揮了揮手，余光突然看見一旁站著的男人，淡漠的神色出現了一絲冰冷。

“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季如澤挑了挑眉，似是想笑，但又覺得場合不對。他往前靠了一步，表情有些怪異。還未等他說話，花笑笑上前說道，

“南瓜，從叔叔生病開始到現在，所有的治療費用都是他付的。不然我和東明兩個人肯定不行的。”

“那我倒是要謝謝你了。可我們認識嗎？”穆笙南冷笑，眼眶紅的不像話。

“南瓜，”花笑笑欲言又止，她湊近穆笙南耳邊，有些怪異地說道，“他說是你表哥。”

這個理由倒是厲害。穆笙南的眼光越發冷了。

“呵，是么。”

穆笙南再度看了一眼穆林，深深吸了一口氣，朝季如澤打了個眼色，又對花笑笑說道，“你們休息，我找這個表哥問些事情。至于我爸，”

她閉了閉眼，眉宇間都是疲倦。

“墓地我選好了，明天就可以下葬。”季如澤突然說道。

穆笙南猛地睜眼，盯著他半晌，竟點了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