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神雀宮禁錄
- 東陵不笑
- 2435字
- 2018-09-18 14:38:19
這會兒聽楚貴妃提起云昭,倒是想起來了,便開口問,“云昭不是上南苗戰場去了么?苗人一貫狡詐兇狠,她這一去,想必也是兇險萬分,前兩天我病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好像是聽說過,云清過來了,有什么事么?”
楚貴妃手中捻著一串紫檀佛珠,神色不動,道:“楚家代代都在戰場上,若說兇險,也不止云昭一人。武家中人,早有覺悟。前些日子,云兮在調兵增援,與圣武親王有些沖突。親王如今坐鎮京畿重地,刀龍府兵又在鎮守西北防線。京畿三大營不可擅動,親王心中也有難處。如今云兮已然是楚家家主,位高權重,有什么事情,也該自己與親王商議才是。陛下如今既然在養病,這些事,也就姑且撂下吧。”
想也是這個道理,天子卻嘆口氣道,“你也知道,朕如今人在望京休養,京中事一概不知,這調兵遣將的大事,原該由親王一力定奪才是。只是,有些擔心云昭罷了。我時常看見那孩子,就想起長公主,忍不住便想要向著她。”
“一樣是為國效力,厚此薄彼,怕是折了云昭的福份,況且云昭驍勇云桓善謀,何愁南疆不定?”
“這倒也是,讓云清回去吧。就說朕一直病著,不見朝臣了。”
而楚家后園之中,楊曦亦看著云兮。
“以長公子之見,云昭此戰,勝算有幾分?”
“敵眾我寡,再加上不占地利,約略只有四分勝算罷了。”
他遲疑片刻,又道,“云昭有武神之稱,就算只有一分勝算,也未必會敗,我擔心的,只是她過于拼命,傷了自己。”
“匈奴眼下也沒有戰事,我舅舅蘇達爾罕手中尚有一支虎豹騎,正在西北軍區布防,不如我去借兵,馳援南疆。”
他是匈奴血的皇子,為免他人忌憚,一向不領兵權不上戰場,卻是未曾料到,這次為了云昭,硬生生激出一腔熱血來。
云兮起身長揖,道,“自匈奴借兵,須自北部防線之外繞道,沿瀾滄江南下,抵達南疆,怕也是九月之后的事情了,如今云昭決戰在即,遠水解不了近渴,還請王爺不必做徒勞之事,吾代云昭,謝過王爺的恩義了。”
楊曦道:“吾知長公子是怕我擅自借兵,會被人蓄意構陷。楊曦亦謝過長公子之好意,但云昭之事,委實令人心憂。”
云兮應道:“王爺在京中整頓軍備,便已然是幫了云昭的大忙了。如今境況,你我也只能靜等。”
“長公子心思寧靜,非常人可比。”
云兮苦笑,道:“我也并非生來如此,不過是等待的事情多了,迫不得己,焦灼無用,也只得做出一派沉靜姿態罷了。”
兵力已至極限。楊曦縱然放心不下,因背負籌備糧草的責任,亦不能輕易離開帝都。他向來覺得自己待云昭情深意重,卻是不曾料到,在這樣關鍵的時刻,也是半點忙都幫不上。
此時又傳來軍報,說云昭被北競王布陣擊敗,退至衡江前線,在水上筑起最后一道防線,若是再敗,怕是整個南境,都要落入苗人之手。
不過是苗疆皇室與南朝武林的沖突,誰能料戰況竟然能慘烈至此?不少朝臣猜測,怕不是云昭過于剛烈好戰,以致引來這般禍患?戰報才到,御史臺彈劾云昭的折子就已經摞起厚厚一疊了。她還尚未戰敗,兵部就已經開始商議如何懲戒。云清方從望京回來沒多久,聽說兵部傳楚家人入朝議事,當即便穿了鎧甲打算過去,愣是讓云兮叫人攔了下來。
云兮說,“我去,你們都在家待著。莫要出聲,不惹禍就行了。”
云清一身鎧甲披掛好了,連長劍都已經掛在腰上。
見云兮坐在輪椅上,急道,“大哥如今身子不好,何苦跟那些人費心思?有什么話,讓他們跟我說。”
云兮瞥他一眼,道:“你又能說什么?去了兵部,也學軍中的作風,把劍拍到人家桌子上說話么?”
說著話,人便上前,將云清手中的劍按了下去,“你還年輕,不懂人心里的事。我知道你一向與云昭親厚,不容他人貶低云昭,但朝中許多事,并非靠武力就能解決的,若說心思縝密,你遠不到火候。”
一邊這樣說著,一邊打量云清,忍不住便有幾分心灰,楚家上一輩都在戰場上,他在極年輕的時候便做了代任家主,與帝都的公卿們斡旋慣了。養出這從容不迫,謀定后動的性子。
楚家長公子其實并不擅智計,不過是比別人沉得住氣罷了。就這樣,還沒少吃暗虧。如今他自己已然朝不保夕,想到楚家這些年輕的子弟,一個比一個沖動,不免嗟然長嘆,又多囑咐了幾句,“回去吧,遇事莫要太過于沖動,你三姐向來不擅與朝臣打交道,遇事亦不能忍,你這心性,還須多磨練一番,往后才能成為她得力臂助。凡事不可急于泄憤,需多想前因后果才是。這些道理,日后你總會明白的。”
云清還想說什么,云容自繡樓那邊過來,一言不發,上手便為云清卸戰甲,輕聲道,“五哥若是幫不上別的忙,至少讓大哥省點心吧。”
云清一時心酸,沒說什么,就眼看著云兮起身,在門口上了馬車,往兵部的方向去了。
云容將他身上卸下來的鎧甲放在一邊,又低聲勸他,“我又何嘗不明白五哥的心思,如今三姐在戰場上臨危,帝都這些人,手中握著生殺大權,我們就算執劍上殿,與他們吵上一架,又能有什么用處。大哥畢竟是家主,還能同那些人談一談條件什么的,歸根結底是為了救三姐。五哥姑且忍耐一番吧。”
聽年幼的妹妹說起其中關竅,心里更是難過,云清道,“我也是沒用,白跑一趟望京,還是幫不了三姐。要是能像四哥一樣,在戰場上與三姐并肩作戰,哪怕戰死沙場,也好過在這里虛耗。”
云容搖頭,道,“五哥這話說得差了,我從前尋思過,我們楚家武勛世家,向來不差名將,戰功煊赫,在朝堂上卻依然被人打壓,無非是差擅謀劃的人罷了。三姐善戰,五哥若是想要幫她,當長袖善舞,于朝堂之上與人斡旋才是。”
云清不由愣了一下,道,“六妹說的有理。只可惜你身為女子,不能出仕做官,不然的話,有你在,我楚家也不差這么一個人。”
云容淡然一笑道,“女子又如何呢?云容雖是女子,他日嫁與他人,必然也會在夫君身邊,為楚家謀劃。若是真有才能,在哪兒都不至于被埋沒的。況且,身在世家,想要無所作為,怕也是難了。”
“我自小跟著三姐從軍的,偏這一次,為著內廷兵權交接的事情,不能留在她身邊,心里實在是放不下。”
云容俏皮一笑,道:“五哥想那么多做什么,少你個人,不曉得給三姐少了多少事兒呢。”
云清嘆口氣,“那是,若論功夫,三姐比我好太多了。”
云容亦難得的微微皺了皺眉,“鋒芒過度,未必是好事。幸好這一次有四哥在,他是水戰的行家,又在衡江前線鎮守多年,想必能有制勝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