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笑,面容爽朗,“你不用擔心我。對了,西園那邊張燈結彩的,府里有什么事兒么?”
明姒眼睛動動,笑笑,轉身走到長廊邊,“皇上下了圣旨,下月初六我與九王爺完婚。”
明姒的話音落下去很久,身后都沒有動靜。嘆口氣,她轉過身,看著已經完全呆掉的雷振,心頭有絲不忍,“哥,娘當年說的話怕是不能實現了。自從進了這相府的大門,我就知道,以前的一切都與我無干系了。他調開你遠離帝都,一是擔心壞了他的大事,二來,也是為了培養你。現今他圓滿收尾,你成了他的得意干將,我也順利做了這個完美的籌碼。”走上前,明姒抬手拉住雷振的手。他與明姒從小一起長大,是明姒母親的義子,甚至他們還有婚約,只是,隨著明戈的再次出現,那一切都不復返了。
雷振許久沒說話,定定的看了她許久,“姒兒,你只要告訴我,你心甘情愿么?”
明姒嘆口氣,慢慢的松開他的手,“我只能告訴你,我向往自由。”只是,如今,她又能做什么呢?
雷振自那天之后便再也沒有來過相府,他說明戈已經舉薦他做了御前帶刀侍衛,估計現在已經入宮了。
明姒其實對雷振是有感情的,她能感覺的到。她看著明姒長大,也同樣看著雷振長大,對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她還在是一抹空氣一抹意識的時候,每天都會看著他們在那風塵之地玩耍。給那散金地銷魂窟,帶來一隅純清之氣。
那青樓里有個喜好喝酒的武師,等同于那個樓子里的護衛。他有一身好武功,卻不知何因落魄。每日醉醺醺,鮮少有清醒之時。
明姒的母親總給他買些酒喝,他便教導雷振習武。后來在雷振十八歲那年參加了當地的武試,一舉奪魁。
后來他就離開了那里,一年之后回去,意氣風發,已經做了林州城的校尉。
她依稀記得,明姒的母親很高興,喝了很多酒。雷振打算為她贖身,將她們母女都接走,不再在這個煙花之地生活下去。
可明姒的母親卻不同意,要他只要把明姒帶走就行了,她說她要等人。
那時的雷振與明姒都不知道她要等誰,可她卻知道,她要等的,就是那個十六年一直沒有再出現的男人,明戈。
一切如同昨日之事,依舊清晰的浮現在眼前,現在她是明姒,那么,就應該代她繼續走下去。
初六,這是一個大日子,當今九王爺大婚之日,相府與九王府之間的路段被徹底的清出來,禁衛軍出動保持秩序,但是卻仍舊引來無數百姓站在個個街口看熱鬧。
幾乎是凌晨,明姒就起來了。數個丫鬟嬤嬤在房間里走來走去,外面燈火通明,整個相府如同白晝。
與明姒鮮少有瓜葛的大夫人與二夫人也都到了,均一身的雍容華貴,只是一個面無表情,一個神色晦暗難明,一絲喜色也看不出來。
坐在梳妝鏡前,明姒表情淡然。幾個丫鬟忙弄著她如瀑的長發,輕挽盤起,一頂分量十足的鳳冠最后戴到頭上,垂墜下來的珍珠流蘇垂在臉頰兩側,使得她的臉看起來更小。
起身,張開雙臂,穿上那大紅色的喜服,顏色刺眼。
一層層,這一身衣服不下十斤。
最后一件廣袖拖地長服穿上,幾個時辰的忙碌畫下了句號。
大夫人與二夫人坐在對面,沒有任何的表示。
天邊隱現魚肚白,天亮了。
坐在床邊,明姒靜靜的等待。一旁,棠心也換上了新衣,而她的身邊,也同樣站著三個和她穿著一模一樣衣服的丫鬟,這是陪嫁。
相府的陪嫁很豐富,金銀珠寶不在話下,而且不止是四個丫鬟,還有四個護衛。
“小姐,您累么?”這一屋子,丫鬟嬤嬤不下二十幾個,卻是死氣沉沉一點聲音也沒有。對面,大夫人二夫人沒有一絲表情,這哪像是成親,倒像是辦喪。
明姒搖搖頭,未說話。薄施粉黛,明眸如水,朱唇一點,加上此時她沒有任何的表情,冷艷的模樣煞是動人。
“那,奴婢給您倒點水喝?”從半夜一直折騰到現在,棠心的肚子都在咕咕叫,小姐更不用想,肯定也已經前胸貼后背了。
“大喜之日,新娘不能吃喝任何東西。”棠心的話剛落下,大夫人身邊的蘇嬤嬤突然說道,嚇了棠心一跳。
明姒抬眼看了她一眼,眉目涼薄。
蘇嬤嬤躲開明姒的視線,低頭看向身邊的大夫人。
大夫人卻是沒有任何表示,好似連說話的興趣也沒有。
金色的陽光自窗欞照射進房間,太陽出來了,迎親的隊伍也快來了。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外面終于傳來了腳步聲。
棠心暗暗的噓口氣,估摸著九王爺到了。
然而,門從外打開之后,出現在大家眼前的人卻是出乎意料,明戈居然來了。
一身玄色的官袍,身材偉岸,不怒自威。
看到他來了,大夫人二夫人均站起身,“老爺。”“老爺。”
明戈微微頜首,“夫人先到主廳等候吧,迎親的隊伍馬上就到了。”
大夫人點點頭,而后扭頭看了一眼二夫人,僅僅一個眼色,二夫人就明白什么意思。沖著明戈福福身,“妾身也退下了。”
而后大夫人二夫人連帶著一眾丫鬟一同退了出去。
明姒看著明戈,站起身,掃了棠心一眼,“你們也退下吧。”
棠心眨巴眨巴眼,福福身,“是,奴婢退下了。”幾個丫鬟也一并隨著棠心離開,房門被從外關上,這屋子里,僅剩父女二人。
明戈走過來,腳步沉穩,“九王爺連夜出城趕赴磷陽,十五個學子在趕往帝都的路上遇害,此事九王爺承辦,所以,今日的大婚,他不會在場。”
明姒靜靜的聽完,在明戈的話音落下去許久之后,她點點頭,唇角微微翹起,“所以,父親是來告訴姒兒,這場婚禮,得由我唱獨角戲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