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王媽媽擠出了這四個字。

“是我的學(xué)生沒有講清楚。”張老師輕輕的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六號自覺地站在了他身后，他剛剛親眼目睹了自己的同伴被撕得稀碎，但此刻內(nèi)心平靜的毫無波瀾。

“你們的孩子作為祭品，要托在孕婦的身下，為她勾勒出人類嬰兒該有的軀殼，再由她孕育之后，破肚而出，只有聽到嬰兒哭聲，才能打開封閉的井，這才算是完整的生產(chǎn)過程。”張老師慢慢的跟她解釋，“因為村民的暴動，提前砸開了井，撈出了孕婦，這東西便生不出來了。”

“我在堂屋的時候明明看見有個爪子...要撕開她....”王媽媽再次掃了一眼桌上的孩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顫。

“那是因為我的學(xué)生放了火，準(zhǔn)備燒死它，不過是為了活下來做的垂死掙扎罷了，但我的學(xué)生殺不了它，它也沒辦法出來。”

“那現(xiàn)在呢？怎么這成了我的孩子？”

“這個....是個錯誤。”張老師長嘆了一口氣，“我的學(xué)生為了殺它，使你給了這孩子一個名字，可他忽略了這孩子本來就有你的血脈，所以這個名字反而讓他連接上了人類世界，奇跡般的生存下來了。”

“我...我怎么可能跟這個東西有關(guān)系！它不是王姨搞出來的嗎？”王媽媽氣急敗壞的喊叫起來。

“你的大兒子...已經(jīng)是祭品了。”

張老師話音剛落，王媽媽沮喪的跌坐在地，她一時之間再也說不出話來。

“所以，雖然他沒有講清楚，不過道理是一樣的，這孩子已經(jīng)算是個人類了，我們是沒辦法動手了...”張老師話說得很委婉，不過王媽媽已經(jīng)完全搞明白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個玩意雖然間接的殺了我的孩子，卻理論上成了我的另一個孩子，還成為了人類，所以現(xiàn)在只能讓我弄死它是嗎？”王媽媽一字一句的說道

“也可以這么理解。”張老師其實也挺頭痛的，按理說事情本不該這么復(fù)雜，“其實他根本不算人類，你也看到了，沒有呼吸，很有可能困在這軀殼內(nèi)也沒辦法長大...”

“那它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兒！”王媽媽已經(jīng)出離憤怒了。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張老師苦笑起來，“他真正的形態(tài)只有生出來才知道。因為火焰的封鎖為了求生，有了魔物的爪子，但依附了Artist的賜名，又有了人類嬰兒的模樣。”

“我不管！”王媽媽重重的拍了一把桌子，“你把他帶走，要殺要剮隨便你，我根本不想殺他，我只要我家本章回來！”

“你現(xiàn)在有兩個選擇。”張老師說話間又把手放在了小嬰兒身上，這孩子身體冷的像冰塊，乍看之下跟死了沒什么兩樣，“一是像你說的，我把這孩子帶走，什么都不會改變，也許我可以適當(dāng)?shù)男薷囊稽c記憶，讓死亡這件事的悲痛小一點....”

“憑什么！”王媽媽心里充滿不甘。

“第二，你按照我說的方式殺了這個孩子，但你也要跟我離開。那么你的孩子以及村里所有的孩子，有可能還會活過來。”

“有可能？”

“對，因為我也不確定孕婦是不是對塢旗的指示言聽計從，畢竟微小的差別都會影響結(jié)果，只有她執(zhí)行不準(zhǔn)確時，你們的孩子才有可能重生。”

“那我呢？你也要帶我走？”

“不管孩子們有沒有復(fù)活，你都要承擔(dān)這份罪惡，生了人又殺了人....”

“跟你走的意思就是我也要死吧，他之前都告訴我了。”王媽媽無力的指了指六號，果然繞回到了他口中那個最初的結(jié)果上，“我們...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何嘗是心有不甘，簡直是憤怒到絕望，這完全就是那一家瘋子帶來的橫禍，除了承受這些又壞又歹毒的惡意帶來的傷痛外，她什么也不能做了...

“這玩意兒，怎么能是我的孩子呢？！”王媽媽的淚滴落到了桌子上。

其實她說的沒錯，這個東西除了外表，跟真正人類的孩子沒有任何一處相似，連哭聲都只有三聲，可是多荒謬的東西總歸都有依據(jù)可循的，它有了人類的名字和血肉，那只能稱之為人類。

“也許...還有一個方法...”張老師用手指掃了掃眉尾，一個詭異又大膽的想法在他的心里緩慢升起。

“什么？”

“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這個兩全其美并不是對這村里的人而言，不過張老師肯定不會告訴王媽媽。“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造物是一件多么偉大的事情，可能打破固有的規(guī)則，也可能得到前所未有的物種，說實話，塢旗的所作所為一開始讓張老師頗感驚訝，不過現(xiàn)在他非但適應(yīng)了，竟然還有點羨慕。

既然塢旗可以干這種事，那他也可以。

塢旗做的這孩子如果成功誕生的話，便能橫跨兩個維度，就這么把他的心血毀掉，同為造物者的張老師實在于心不忍。倒不如東拆一點西湊一點，從成年人身上拿走一部分靈魂塞進(jìn)孩子們身體，這樣孩子也能回來，也能長大，就當(dāng)這件事沒發(fā)生過，渾渾噩噩的活到死就好。

養(yǎng)育一個后代不就是這樣嗎？父母賜予他們?nèi)怏w，經(jīng)過多年悉心教導(dǎo)，養(yǎng)出的無非是另一個自己罷了，還不如直接用一個靈魂養(yǎng)兩個身體，這樣便皆大歡喜了。

張老師在地上來回的翻找，卻一無所獲，他嘆口氣念了一段什么東西，捧起了一撮細(xì)土，輕輕地放到了王媽媽手上。

“這是我的孩子，他沒有名字，我管他叫三號。”

“三...號？”

“這個孩子跟我所有的孩子都不一樣，也許...”張老師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說出口，他總不能告訴王媽媽也許三號對應(yīng)自己，正如同那孩子對應(yīng)塢旗吧。

“你想讓我做什么？”

“我答應(yīng)你，孩子全部可以復(fù)活，村莊也可以恢復(fù)原樣，今天的事情所有人都可以不記得。”

“你之前不是說...”

“但這個復(fù)活是有條件的，凡是經(jīng)歷過這件事的人會永生永世不能離開這座村莊。”

王媽媽將信將疑看著說話猶如念咒一樣的張老師，而他正緩緩的抬起手指向那口殘缺不全的井。

“我要你跟我的三號和這個叫王宇宙的孩子一起，永遠(yuǎn)的待在那口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