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師當然不叫張老師，知道他真實名字的只有白澤，但他知道白澤絕對不會透露出去的。他不相信情誼，只相信交易。正如他手里也掐著白澤的秘密一樣。

此刻，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激動的心情了。要知道他等這個人怕是等了十幾年了，不過還好現在看來，是值得的。

上次有過擦肩而過的機會，他們來寫安魂書時，只遇見了小發財。不過他并不覺得可惜，本來就是他知道不能見才故意躲避的。

世間的事情就是這樣，機會到了才能去做，不然都是白費力氣。想來明天要見這么重要的人，還是要好好打掃一下吧。想到這里張老師終于放下了手里的電話。

“發財！”張老師朝抬頭看不見頂的洞穴圖書館上空喊了一聲，一個遙遠的像在天邊的聲音悠悠飄了下來。

“干什么！”

“明天會來客人。”

“來就來唄！”

張老師不太喜歡這種一上一下的喊山歌似的溝通方式，太累了。他掃了一眼帶著滑輪的扶梯，那玩意兒竟然咯吱咯吱的扭動起來，小發財在上面尖叫了幾聲，直接摔了下來，隨后沒有放好的書也跟著噼里啪啦的跟著落地。

“你直說讓我下來不行嗎！”小發財氣急敗壞的走到了張老師身邊。

“懶得喊。”

“說吧，誰來？瘋女人還是那個雞賊鬼？”

“小孩子不要罵人。”張老師皺起了眉頭，“你罵崔彭還好，不要罵白澤，女人都是小心眼。”

“還要做什么準備不成？”

“沒錯！因為明天，那位貴客可是要經受很多考驗的。”張老師露出了詭異的笑容，然而這招對小發財沒有絲毫用處。他已經見過太多次這人如何擺弄別人發瘋了，竟然忍不住有點想同情那位“貴客”了。

“知道了。”小發財點點頭，“我還要先把手里的工作做完，晚點再準備吧。”

張老師滿意的點點頭，小發財重新爬上了梯子，不知道爬了多久，感覺到了張老師視線看不到的地方，他輕輕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上面正刺印著鏈條形狀的紋身，這正是他永遠不能離開這里的宿命...

*

雖然王宇燦再三勸阻，但水晶堅持要跟他一起去。

“水晶，你是不是太緊張了？”王宇燦發現她一出門就不停的咬指甲，他確實不太常見水晶這個樣子。

“你不明白...”水晶抬起頭，神情也很不安，“張老師是個滿嘴謊話的家伙...我不放心...”

“那你能分辨他哪句話真，哪句話假嗎？”

“不能。”

“那就別先自己嚇自己了。”王宇燦倒是出奇的平靜，畢竟該來的跑也跑不掉，沒準對方等了自己十幾年也不一定呢？

順著熟悉的咖啡店后門，走上了那條仿佛公園一樣的小路，算起來其實王宇燦并沒有來過幾次，可是此刻他的心情卻非常平和，就像之前的種種都不過是為了揭開某個謎底的鋪墊，而終點是什么，他已經不太在意了。

那位“野生海格”正蹲在小小的凳子上看報紙，依舊是壯碩的體格，感覺隨時要把凳子壓垮，而且屁股不夠坐，使得他的腿呈現一種非常難看的劈叉感，竟然很滑稽。不過王宇燦心里有事，實在笑不出來。

他還在守著那扇貌不驚人的鐵柵欄門，王宇燦上次懵懵懂懂的跟著閔星瀚進來，根本沒在意里面那條幽長的拱頂走廊，看不見光，也不知道盡頭是什么。

“寫...寫書。”王宇燦不自覺的聲音顫抖，學著閔星瀚的口氣說話，可是拳擊手卻頭都沒抬，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寫書！”王宇燦不甘心的又提高音量大喊了一遍。

拳擊手不耐煩的揮動左手指向那條通往洞穴圖書館的路，身后急匆匆趕來的水晶拖著他趕快離開。

“你干什么呀！一會兒沒看好就要惹事。”水晶的口氣略微有點埋怨。

“我..跟他打個招呼啊...”

“以后不要跟他那么多話，他不喜歡人類。”

“啊...”王宇燦疑惑地撓撓頭，“你哥不就這么跟他說的？”

“那是我哥，我哥又不能完全算人類...”水晶拽著他快步走過道路，很快圖書館便出現了。水晶一看到光立刻大聲喊叫起來，“張老師！你在嗎？”

水晶大咧咧的跨進了圖書館，王宇燦緊隨其后。

“坐，等你們好久了。”聲音的主人已然在松軟的古典小扶手沙發上坐好了。光線比起上次到來更加充足，王宇燦也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定后，才開始好好地打量這個人。

張老師看起來并不老，不過帶著小圓框眼鏡，書卷氣還是有的。他就算坐著也能看出身形瘦削高挑，長于普通人的腿無處安放，不過這身材更多的是有種終日不見陽光的憔悴和蒼白感，也許還有點營養不良。頭發微卷，鼻梁高聳，嘴唇卻異常的薄，還有那雙如鷹一般的眼睛，敏銳機警。

這洞穴溫度并不低，張老師卻披著一條巨大的蘇格蘭紋披肩，看起來像純正的羊絨織成的，又厚實又昂貴。

“您好...”王宇燦弱弱的打了個招呼。

“上次你們來的時候我不在，真是可惜。”張老師笑起來很和善，可卻讓王宇燦覺得這臉更像一張假面。

“我哥出事了。”水晶急吼吼的插話進來，雖然出門前她一再警告過自己，但此刻，她明顯在期待張老師的回應。

“你哥沒事的。”張老師摸了摸水晶的頭，果然小孩子的頭發手感最好了，毛茸茸的像個玩具，很有治愈感。

“可是我哥失蹤了。”

“能救你哥的人不是就在這里嘛。”張老師欲言又止，把視線投向了王宇燦。

“我...我來是因為...”王宇燦突然結巴起來，嘟嘟囔囔的話像困在了嘴里，越急越說不出來，張老師卻揮手示意他不用再說了。

“小發財！”他抬頭朝書架上面喊了一聲，“格拉格拉”的梯子從黑暗中滑了出來。

“又來了。”小發財在高出俯視著這兩位熟人，話語雖嫌棄，表情卻還是有點開心的。

“你能不能下來跟人說話。”張老師皺了皺眉，“一點禮數都沒有。”

“反正他一直這樣，沒事張老師，我們習慣了。”水晶笑瞇瞇的看了看小發財，又看了看張老師慍怒的臉。

“貓，你告什么狀呢！”小發財臉立刻綠了起來，趕快從梯子上出溜了下來。

“讓你準備的東西呢！”張老師聲音從進門開始第一次呈現出了略微有點怒氣值的變化。

“在...在后面。”此刻，小發財才終于感到心虛的指了指身后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