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言赫還有事要忙，吃完飯就回去了，不過他臨走的時候倒是爽快的答應了王宇燦的種種請求。

“話說回來，我還是建議你找你爸打個電話聊一聊，”徐言赫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你爸曾經說過不允許讓你畫圖，那肯定有他的理由，與其通過我這里去查，還不如直接去問問當事人。”

“你先幫我查吧，查不到再說...”

“一般這種情況，就算查到什么，到最后你很大幾率還是繞不開他的這一環，我們破案什么都比不上直接證據和第一現場，套用到你這兒也一樣。”

夜已經深了，王宇燦卻睡不著。他躲在陽臺看著這深夜的城市，燈已經逐漸熄滅，高聳的建筑沖上云霄，仿佛要登天的巴別塔。

他不停的摁亮手機又摁滅，卻沒辦法打出熟悉的那個號碼。其實他們父子之間沒什么隔閡，只不過在他的以前的記憶里，老爸一直是個沉默寡言的透明人，倒也不是頹喪，只是沒什么存在感。

比起老媽從未泯滅的殷切期望和時刻保持的無微不至關懷，老爸簡直太缺席了，這大概就是“喪偶式教育”吧。

王宇燦糾結了快一個小時，終于還是撥了電話，剛響兩聲他這才意識到時間已經很晚了，老爸老媽的作息跟自己應該是不同步的，可能早就睡了吧，想到這里他趕快掛了電話。

隔了兩分鐘，電話竟然撥了回來，老爸熟悉卻陌生的聲音響了起來。

“宇燦嗎？有事兒嗎？”

“打擾到你們了吧。”王宇燦愧疚的說，聽聲音確實很像被吵醒了。

“哦，沒事沒事，你媽睡了，我在客廳看電視，出什么事了嗎？”

“也...沒什么事兒...”

“你要是找你媽的話，明天再打吧。”

“不，我不找她...”王宇燦猶豫了片刻，“爸，我有點事兒想問你。”

“哦？！”老爸的口氣非常驚訝，這種事可不常發生，“你問。”

果然，還是那個熟悉的老爸，多一個字的寒暄都懶得說。

“您還記得小麗嗎？”

“小麗？哪個？”

王宇燦把小麗的玩具猴子的故事簡明扼要的說了一遍。

“不記得了。”老爸毫無感情起伏的擠出了四個字。

“有一陣子您一直讓我學游泳，是為什么啊？”

“沒有吧。”

“您是不是生氣我走上畫畫這條路啊？”

“有嗎？”

王宇燦要崩潰了，這不是NPC是什么？還是不該打電話問他的，那些塵封起來的記憶真的跟這樣的父親有關嗎？

“算了，那您早點睡吧。”王宇燦準備放棄了。

“哦，那你也注意身體。”老爸也非常接茬。

“對了，老爸，”王宇燦靈光一閃，差點忘記問最重要的問題了，“我小時候是不是掉進過井里？”

本以為老爸一定會回“沒有吧”，“我不記得了”，或者“也許”....王宇燦自動帶入了所有老爸印象里的NPC回復，可是此時電話那頭卻傳來了冗長的沉默，沉默到他以為電話斷了。

“老爸？喂？”

“嗯。”老爸終于回了一聲。

“好像是六七歲的時候，在奶奶家的農村，有嗎？”王宇燦重復的問了一遍。

“誰告訴你的，你媽嗎？”

“不是...”王宇燦聽到了超出自己意料之外的答案，“我自己想起來的。”

“你怎么...會想起來？”長這么大，王宇燦少見的聽到了老爸有點激動地聲音。

“有過嗎？那就是...真的？”

“你遇上什么事兒了嗎？還是什么人？為什么會想起來？”老爸愈發的驚慌失措。

“所以...老爸...到底發生了什么？”

話筒那邊再次陷入了沉默。

“爸？”

“你不能再畫畫了。”老爸斬釘截鐵的說

“為什么？因為我畫的東西會成真嗎？”王宇燦脫口而出。

“不...”

“不可能的吧，”王宇燦干笑幾聲，隨便說點什么想緩解自己的恐懼，“要是畫什么就能成什么，那我干脆多畫點人民幣好了，或者畫我自己發財...”

“不是成真，是...”老爸的聲音突然小了起來，還不時伴隨著滋滋啦啦的聲音。

“老爸？老爸？是什么啊？你還在嗎？”王宇燦連續喊了幾聲，生怕老爸又說到一半不吭聲了。

“是畫皮！”

話到此戛然而止，緊接著斷線的忙音響個不停。

王宇燦愣了片刻，趕快重撥過去，沒想到電話里傳來的卻是“您所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他嚇壞了，也顧不得那么多，分別給家里的座機，老媽的手機都打了好幾遍，結果都是一樣的不在服務區。

王宇燦陷入了憂慮，生怕老爸老媽出了什么事，正一籌莫展的時候，手機屏幕突然亮了。

“我不能說，違反契約的話保護你的東西就失效了。”是老爸的手機號發來的信息，“千萬不要再想那件事了，也一定不要畫動起來的圖，更不要去水邊。”

“為什么啊!”王宇燦發了信息回去，對方卻再也不回復了。

手機屏幕暗下去后又被王宇燦摁亮，他反復的看著這幾十個字，看多了只覺得自己有點喘不上氣來。這樣焦躁和擔憂的爸爸和平日里NPC透明人，到底哪個才是他真正的樣子？

“你也沒睡嗎？”

王宇燦轉過身去，水晶手里拽著已經拖地的毯子正站在客廳，小小的身形在夜色的映襯下，竟然顯得有點可憐。

“是我打電話吵到你了嗎？”王宇燦趕快把手機塞進了口袋里。

“沒有，我睡不著。”水晶拖著毯子走到冰箱面前，“我要吃冰激凌。”

“這么晚了吃了要拉肚子的。”

“要你管。”

王宇燦皺皺眉頭，心說自己腦子一定是進水了，才會覺得這丫頭可憐。

“別吃了，真拉肚子了還得帶你去看獸醫，你要知道貓沒有醫保的，我可付不起醫藥費。”王宇燦不由分說走過去，硬關上了水晶面前亮起燈的冰箱門。

“少管我！”水晶倔強的又拉給了。

“嘿？！”王宇燦心里本來就不舒暢，火一下子勾了出來，又把冰箱門拍了回去。“不許吃！”

“你少管我！”

“你明天再吃不行嗎？！”眼看水晶再次要拉門，王宇燦見狀立刻用身體抵住了門。

這次水晶沒有再頂嘴，她垂著頭再也沒有說話，王宇燦這才把身體挪了回來。

“睡覺去吧水晶。”

“你管我干什么...“水晶的聲音有點嗚咽。

“水晶...”王宇燦有點心虛了，輕輕的拍了拍她的頭。

”你又不是我哥！”她抬起頭，淚水正在眼眶里打轉，王宇燦長長的抽了一口氣，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