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眸里神色一變，杜晟的手長出尖爪，發福的身體收縮回去，肌肉膨脹起來，撐破了上半身的袖子。雙爪一揮，十道抓痕，捆住杜晟身子的發絲斷落在地。

戚墨一愣，盯著那一瞬間變得面目猙獰的杜晟，他彎腰拾起那掉落在地上的青絲。幽綠色的瞳孔愈發晦暗，修長的手指一捻，那青絲化為粉末消失在空中。

陡然起身，下身化為蛇尾，朝著杜晟掃去。杜晟也不躲，直直迎上去，十只尖爪扼住墨綠色的大尾，猛的一甩。戚墨整個身子被甩到墻上，白玉打磨的墻壁出現一條深深的裂縫。

戚墨吐出一口鮮血，喘著粗氣。鳳眸不屑看著杜晟:“當年的戰狼當真是老了！”

雙手撐地一個翻身，松懈的杜晟被突如其來的招式正中頭部。頃刻間便暈了過去，倒在地上。

戚墨大尾化為雙腿，三千青絲重新綰了回去，厭惡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杜晟。

“區區狼妖，居然與本王作對，還以為現在的蛇族與從前無二么。”話落抬腳踏出門外，朝著白府后院走去。白洛辰，你等著！

當戚墨還在白府后院兜轉時，洛辰正在床邊，一臉驚慌看著床上的人兒。

方才還沒踏進屋內，便看見屋內飄雪，陳設之物皆被冰封。地上還躺著凍得發紫的墨簫，顯然是被寒氣所傷逃離不得。

自手心出發出一團紅光，將墨簫團團裹住，見墨簫臉色漸漸好轉。抬步走到床邊，見到床上的慕兮，差點站不穩腳。

“兮兒！”驚聲叫了出來，但因為他未得好好休息，內力還在不斷流逝，聲音有些沙啞。

床上慕兮身體結了一層白霜，發絲已有幾縷變得銀白，整個人宛若玉人。原本額間那股清靈之氣若有若無，幾乎感探不到她的氣息。

發抖的指尖在觸碰到慕兮臉龐時收回，臉上滿是謹慎，生怕一碰，她便碎了。

“主人……”墨簫從嘴里擠出兩個字，洛辰回頭，起身走去。

“墨簫，這是怎么了？”洛辰淡淡開口，視線時不時看著床上的人兒。

“主人，屬下查出花媚同慕兮姑娘落水的原因了。本念著第一時間告知主人，一進屋便被寒氣所傷。”墨簫吐出這一大段話，大口的喘著粗氣。

“查到原因了？”洛辰音量陡然抬高，一把抓起躺在地上的墨簫，“是誰！”

“主……主人……”墨簫本就虛弱，突然被抓著，臉色漲得紫紅。瞳仁渙散，指節發白，雙手攀上洛辰的手。

洛辰猛的回神，松開抓著墨簫的手，自己這是怎么了。

墨簫癱軟在地，大口大口喘著氣，臉色還微微發白。嘴角抽搐，主人最近太奇怪了，往常主人根本沒有這般失態過。還好主人沒有再用力，不然自己脖子就斷了。

“說吧。”洛辰整個身子癱坐在榻上，撫著榻上的錦被。眉頭一皺，花媚不是去救她了么，怎么情況會如此惡劣。

“是，主人，風徹說他……”墨簫起身，撿起地上的面具，拍去那層白霜。還是吃驚，沒想到這寒氣連他的玄煌鐵都能冰封。

收回眸里的驚訝，將面具戴上，眸子恢復往常的色彩，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轟！”一聲巨響突然打斷墨簫的話，洛辰揉著太陽穴，朝那聲響之處看去。眸光掃到那通往虛無之境的結界，好不容易緩和的臉色忽而一變。

結界外那團云霧由早先的白變成了灰色，紅燭的火光也越來越小。洛辰心里一股不祥的預感升起，抬腳就要踏進去。

“主人萬萬不可！”墨簫見此，大驚失色，大跨幾步抓住了洛辰的手腕。

“放手。”洛辰冷冷開口，回頭看了一眼墨簫。

“恕屬下不能從命！”撲通一聲跪地，抓著洛辰的手緊了緊。主人破那吸星陣元氣大傷，只恢復了三四成。這幾日主人更是反常，也未用膳，也不允許自己幫他療傷。這次一去，必然兇多吉少。

“本少主是狐族最尊貴的九尾狐，就算被那陣法所傷，也無關緊要。”洛辰看出墨簫所想，淡淡開口，語氣里的威嚴不容忽視。

“主人不可！”墨簫仍抓著洛辰的手腕，將那平滑的墨袍弄得褶皺，洛辰一瞥眉頭一蹙。

“知道本少主是你主人，就給本少主放開手！”他的確有些怒了，自己如今是被看不起了么。

“主人……”墨簫還想再說些什么，抬頭看見洛辰眼里滿是不耐煩，還有那深處的慌張。嘆了口氣，松開了手。

“你留在這守著，要是讓別人碰了這里一樣東西，唯你是問。”見他松手，不著痕跡撫平那些褶皺。撂下一句，急急踏進那團云霧內。

“是！”墨簫應聲，起身又嘆了一聲，主人難道真被那三生石說中了？看了一眼床上儼然若玉人的女子，閃過一絲驚艷之色。這慕兮姑娘，到底是主人的貴人，還是劫數。

收回視線，盤腿坐下，步下陣法，專心抵御那陣陣襲來的寒氣。

通往虛無之境的結界處，云霧一陣翻騰，顏色愈發變得暗沉。

虛無之境內，在陰暗里唯一一處白色的山巒處，飄著灰白的細塵。山巒上有兩排腳印，往著山頂而去。

幾只烏鴉偶爾掠過灰暗的天空，發出幾聲沙啞的叫聲，為這地方帶來些詭異陰寒。

一白一粉身影一前一后，腳步一深一淺的走在那層層細軟如沙的細小白粒。

“惡心死了！”花媚走一步，便蹙眉嘟囔一句，用繡帕捂住自己的口鼻。滿臉的不情愿，跟在那白衣若雪的女子后面。眼神若箭，好像要硬生生把慕兮看出兩個窟窿來。

前面的慕兮一開始還不習慣后背那兩道滲人的目光，現在倒是被怎么看都沒有感覺了。也懶得回復一個白眼給后面的女子，只是扯扯嘴角。

本以為有個聒噪的人，至少不會無聊。沒想到她，居然這么聒噪！

“喂，慕兮。”花媚沒有等到慕兮回頭，有些不甘，開口叫了一聲。

“嗯。”慕兮隨口應了聲，繼續走著，低頭看著那骨灰覆蓋住她的腳，然后又被寒風吹散。停下腳步，抬頭看一眼灰暗的天空，見那若有若無的細灰。

忽然輕嘆，不管多強大的人，最后也不過是這般，輕易被風吹散的吧。

“干嘛突然停下啊！”花媚輕叱，一雙桃花眼如水看著忽然停下來的慕兮。

“沒什么。”慕兮回頭看了一眼，難得的開口。對著花媚微微一笑，然后又朝著山頂走了上去。

花媚呆在那里，剛才慕兮的那抹笑容，宛若曇花滟滟一現，絕美卻讓人覺得心疼。

桃花眼微瞇，看著那略顯落寞的背影。手里的繡帕攥了攥，然后將繡帕丟下，抬步跟了上去。

灰白色的山巒處，一條粉色繡帕帶著點點艷紅，在那灰白里格外顯眼。一陣寒風吹過，繡帕隨風而起，凄艷的紅色不知刺痛了何人的眼。

慕兮同花媚兩人并肩而行，花媚難得的安靜。慕兮疑惑看了一眼花媚，張開口想要說些什么，可是抿了抿唇將話吞在肚里。

花媚桃花眼盯著前方不知名的地方，忽然開口:“喂，你覺得洛辰，怎么樣？”

她突然很想知道，洛辰在這女人心里，是什么樣的存在。

“什么？”慕兮沒想到花媚突然開口說這一句話，腦子突然浮現那男子的身影。

白衣如仙，黑衣邪魅。一語一笑在她腦子里居然是那么的清晰，一時心里復雜。

兩人腳步不停，踏在灰白的骨灰上。發出吱吱的聲音，有些像骨頭與骨頭摩擦。

“不知道……”慕兮許久突然開口，鳳眸看著腳下，沒有抬起。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聲音淡淡，像一陣清風，輕輕的刮過，不留一點痕跡。

花媚本想開口罵聲沒良心，可是細細一想。其實洛辰對于花媚而言，也不知道該說成什么樣的存在。

一時又陷入靜默，約莫半個時辰。兩人同時停住腳步，對視一眼，看著那山巒下看不見底的黑暗。

“下不下去？”花媚開口。

“都來了，自然下。”慕兮挑眉道，反正也不知道除了這也無處可去，不如碰碰運氣。

“怎么下去？”花媚側目看了一眼勾唇挑眉的女子，對她的不滿淡了許多，其實自己與她本就無二。

“這樣。”慕兮突然抓住花媚的手腕，縱身躍下。

“啊——”花媚一聲尖叫，她要收回那句話，自己跟這個沒腦子的女人，差的多了去了！

一白一粉兩抹身影就那樣墜下去，被那黑暗包裹住，頃刻便看不見身影。

崖邊慕兮的腳印處，一點黑色化成人影模樣，幽藍的眸子忽閃忽閃。怪笑，這神女，越來越有趣了。

“轟——”突然聽見巨響，黑影幽藍的眸子看去。只見遠處接二連三的倒下枯木，驚得烏鴉齊飛。

“又有客人來了，還真是熱鬧。哈哈哈！”大聲怪笑，身形向遠處飄去。

一陣風吹過，飛揚的骨灰把那腳印掩蓋住，崖邊一片灰白，再無半點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