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目睽睽之下，她一撩衣袍騎在了姜洋的身上，揮手就是左一下右一下專往臉上招呼拳頭。不一會兒的功夫，那位姜大少已經連叫都叫不出來了，兩眼一翻，利索的昏了過去。

姜小魚卻不依不饒，大拇指按著他的人中穴大聲叫道：“不許暈！給小爺醒來！”

剛剛幸運昏過去的姜大少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還沒回顧剛才發生了什么，姜小魚又一通拳砸下，讓一旁的看客，拍手稱快不亦樂乎！

羅掌柜勸拉她起來，拉不動，只得派兩健壯的伙計直接把人架走。

姜小魚沒過癮，兩條小腿不住飛踢，睜開束縛，再一腳狠狠踢在姜洋的腰骨上，任憑他像只死狗在地上打滾嚎叫。

她叉著腰罵咧：“回家問問你老子欠了我多少錢，還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小爺打拼了這么多年，若是還能讓你這么個小蝦米欺負，算我白活了這么大！”

這時，也不知道是什么意念支撐起姜洋破碎的身體，他滿嘴漏風叫道:“姜小魚！你敢，你竟敢……哎喲！你給我等著！”

姜老板譏諷一笑，揮了揮手，鼻青臉腫的百來人被丟出八面樓大門，躺在雪地里哀號不斷，半個時辰不多不少，正好全部清場收拾妥當，依舊樂聲激昂人聲嘈雜。姜小魚并沒有回雅閣，而是坐在對面的宴閣里，和幾位高門子弟飲酒作樂，笑鬧聲不斷傳來。

李鈺透過珠簾看過去，姜小魚正拊掌大笑彎腰垂胸，眼睛瞇成了月牙一副樂不可支的樣子，也不知是什么事讓她這么開心。

誠然他風流不羈浪蕩磊落，此刻也覺得頭昏腦脹，李鈺走到八面樓后院的回廊上呼吸新鮮空氣，按了按脹痛的太陽穴，回想一幕幕瘋癲的舉止，天性張狂？還是裝拙藏鋒？

雪花蔌蔌亂飛，漸欲迷人眼，幾片晶瑩落在眼睫上竟絲毫不化，他目若寒星，唇角溢出一絲笑，本少爺可對你越來越有興趣了……

見李鈺登車回府后，唐天寶關上窗戶，姜小魚坐在書房里，一掃嬉笑玩鬧之色，安靜算賬。

“小魚，我不明白，既然我們想搭上李家這條船，為什么今晚還這么胡鬧？”雖然她舉止有點瘋狂，但是對紈绔子弟的行徑，并非如外人想象的那么熱衷。

姜小魚聞言淡淡一笑，手指隨意輕撥了面前的算珠:“不胡鬧他的戒心就越重，當然，好奇心也越大，弄不清我的本性，我就可以有足夠的時間，給他看想要的驚喜。”倘若李鈺不在樓上，也許她便僅僅嚇唬姜洋，吵幾句就了事，更不會上演那么夸張的一出戲。

唐天寶皺眉道:“小魚，你太冒險了，萬一適得其反呢？”

姜小魚的眼眸狡黠彎起，寬慰的拍了拍唐天寶的肩膀:“富貴險中求，在夾縫中求生存，總要搏一搏的。”

只要是小魚說的，他總是相信的，唐天寶遞上一封密信：“這些都是跟楊峰有過接觸的人。”

姜小魚立即將信封打開，一目十行的掃過人名，最后定格在兩字，她猛然抬起頭：“天寶！”

“何晉在卞唐掌事的這些年，他的消息從沒出錯。”

“我不是懷疑他的能力，而是里面有位人物，跟李鈺有大關系。”姜小魚指出那兩個字，眼神有些驚愕。

依照他對小魚的了解，此時她肯定會獨自思考一番，唐天寶轉身就走：“我去吩咐，任何人不準來打擾你。”

姜小魚緩緩一笑：根據某些細節的暗示，她的確要好好思考了……

翌日上午，郡守大人的衙役們敲點木杖直喊威武，將腫著豬頭臉的犯事人姜洋過堂審訊，姜小魚的狀師口若懸河，硬將昨晚的斗毆和前天晚上的刺客扯上聯系，奉上所謂‘證據’，最后定為謀殺罪。

不過證據真假也沒關系了，據說遇刺的不只是姜小魚，還有南唐的名門李氏，這個閃亮的名號抬上場，何郡守就是想包庇也不敢輕判，何況，他壓根不想幫家道中落的城東姜家開脫。

下午，姜員外和他老婆哭爹喊娘的求情，也沒能把姜小魚從瞌睡中驚醒，直到唐天寶她好幾把，她才睡眼惺忪半瞇著眼說:“姜洋的案子有郡守大人判決，何況，殺人是要償命的，他的命運，早在他做這件事的時候就已經注定，怎是我一句話就能繞過的？”

哼，當年如何欺辱她家旁門小戶的，現在還有臉來求她。

姜員外橫了心保他兒子，竟拿出一條麻繩威脅，不答應自己就吊死在她家門口，姜小魚任他鬧許久，也沒看出他半點尋死念頭，徐徐開口：“好在親戚一場，姜員外做出這樣子，不讓人看笑話嘛。”

姜員外頓然有了希冀，可姜小魚又道:”姜洋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少不得流放邊疆了，姜員外若念子心切，一家老小就去陪他吧。”

她從懷里摸出城東姜家的地契及家產債券，吩咐唐天寶帶人，連同家什燒了房子。

姜員外氣得差點沒閉眼，指罵豎子無義，奸商不仁！

姜家的財產抵押給她，上面的日期早就過了卻遲遲不還錢，她燒自家的房子跟外人何干？

于是，姜老板說到做到，城東一場大火，映著夕陽燒紅了半邊天。三天后，一無所有的城東姜家徹底沒了消息，從今以后，臨瑯只有城西姜家，她姜小魚當家做主，而李鈺在姜府修養了三天，也終于恢復了一身修為……

此時，卞唐的巨鯨幫正在地下水牢，修理伏殺失敗意欲逃遁的刺客，那人已經被吊打得皮開肉綻，說不出話來。

“幫主，大少爺來了。”

為首人眉毛張揚，一臉橫肉，白髯胡須倒飛，看起來兇神惡煞，穿著一身蒼青色的衣袍，胸前繡了一只江鱷圖紋，手里轉動著一串上等的翡翠珠串，正是巨鯨幫幫主楊峰。他一聽，立馬起身相迎，可面色卻有些難看。

來人披著一件黑色斗篷，看不清面貌，可高挺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輪廓，可辨別他很俊美，聲音磁厚彰顯年輕的底氣，他緩緩道：“怎么，楊幫主見到我不高興嗎？”

“不敢，在下有失遠迎了，不知大少爺深夜到訪有何貴干？”

黑袍人坐到客座上，喧賓奪主的做出請勢，楊峰才做回他的位置。

他看了一眼被打得半死不活的黑衣人，轉過頭，故作無知問道：“我聽到一些不好的傳聞，譬如你私自派人暗殺李鈺失敗，有這等事兒嗎？”

“這個……的確有，在下一直派人追蹤四少爺，哦不，李鈺，終于在臨瑯發現他的蹤跡。據說他落了單，手下人便想趁機在您面前邀個功，不想這些人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聽這沒用的奴才說，當時還有一人在場，是臨瑯的姜小魚。”

“就是今年富豪榜上位的姜小魚，他跟李鈺在一起？”

楊峰底氣不足道：“是，還不確定二人關系……”

“可落下把柄？”

“保證沒有！”

“那便好。”黑袍人輕叩茶蓋，語氣中有些妒意：“李鈺在高手榜雖排名第九，卻沒幾人能殺他，以后不要正面沖突了。”

“在下會注意，因為事有蹊蹺，我已經以壽宴為名邀請了姜小魚，如果李鈺一同前來，便能證實二人一伙的，在下一定會想個完全之策，助大少掃清障礙。”

“有楊幫主我自然放心。”

“在下一定鞠躬盡瘁，為大少爺分憂。”

黑袍人微微一笑，拂袖起身：“我只是想確定結果，那就不打擾幫主了。”臨走前提醒一句：“無用之人就除掉吧。”

“是。”楊峰恭送黑袍人，暗嘆自己差點釀成大禍了，吩咐手下將那名刺客丟進水牢里喂江鱷，慘烈的聲音頓時響起又瞬息湮滅……

別雅的水閣懸掛了幾縷緋色的薄簾，籠罩出夢幻的意境，落英繽紛，梅香在空氣里靜靜蕩漾。美人就是美人，隨便往鋪滿白茫冰漬的石墩橋上一站，就能平添幾分春意盎然。

夜深人靜，明月皎皎，李鈺披著一件銀白的斗篷負手玉立，眼神清冷高高在上，明明聽到她漸近的腳步聲卻連眼角都不看來，姜小魚心里鄙視他這種裝腔作勢的無恥行徑，面上卻堆起了滿臉的笑容:“四少爺深夜邀我賞月，好興致啊。”

他回過頭，只見一襲墨綠錦袍，衣襟和袖口上都繡著特豪氣加俗氣的金元寶花紋，白玉腰帶上掛了一個精致的巴掌大的金玉算盤，十足貪財的奸商模樣，但這樣一身打扮的人卻偏偏生了張瀟灑的俊俏模樣，一雙眸子水盈慵逸又透著股狡黠機靈，讓人生不出厭。

姜小魚略過花枝，亦負手與他并肩站立，相形見絀。

“夜深了，我也很累，沒時間跟你磨嘰。”李鈺冷冷開場白，冷冷的轉過身來，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姜小魚，你應該知道我要說什么。”

姜小魚一愣，心道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誰知道你要說什么？

可她沉默不語，只是學著他的樣子，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趾高氣揚的看著他：表示你說對了，小爺我就什么都知道。

“三天了，你還真沉得住氣，三個條件，說吧，除了跟你合作這一點，只要我能做到就不會食言。”

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既然四少爺這么主動，她怎能卻之不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