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見半天外婆沒反應,從背后拍了一把,“云逸他婆,你咋啦?”
我在炕上吃著香噴噴的早飯,不經意間發現外婆在大白天嚇了一跳。
外婆臉色很是不好,“哦,小花,我得去找我院生家倆口子。”
小花看著我,“那你家云逸咋辦?”
外婆想了想,看了看炕上吃的正香的我,“是這,小花你幫我去喊院生兩口子上來,就說有急事找他倆,云逸我一個人放家里實在不放心。”
小花當即應承下,“好,我去叫”
之后幾小時我死而復生的消息令整個山村沸騰起來,其中最難以置信的便是老李
老李是全村唯一一個老一輩的文化人,只因命運多舛,77年恢復高考,的確是考上大學,卻被別人冒名頂替,原本可以走出大山,干一番光明仕途,如今卻成為一個牛倌。
因為這個打擊,老李不吃不喝在家里躺了三天,之后就變的有些神神秘秘,到現在還是光棍一個。
大學,在那個年代是可以改變一個家族命運!幸運之神與之相遇,卻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再也沒有回來。
老李在家神神叨叨,摸著下巴對著自己養的一條黃狗,“怎么可能,明明是勒死的,心跳呼吸沒有,連體溫都沒了,咋可能活過來,除非……”說罷,直奔我家。
吃過早飯,陰天濃厚的云彩被風吹淡了些,光亮也增加許多,全村人的心情似乎也從近日壓抑中得到些許釋放。
鄉政府門口這次來的不是吉普,而是一輛摩托跨斗子摩托。
方鄉長沒有接到城里要來公安的通知,只是昨天晚上從朋友打來的電話得知,去良寨鄉查案死了一個警官,縣里一定會重視此案,方鄉長最好提前準備,免得引火上身。
掛斷電話的方鄉長嘴里嘀咕,“我準備啥,跟我有啥關系,該怎么查就怎么查,哼,老虎山的案子又不是頭一件。”
嘀咕完便早早睡下,這周方鄉長有大量工作壓在他身上。
三天后,良寨要開長達十天的物資交流大會,這是那個年代拉動地方GDP的最好方式,也是山村生活最為快樂的時光,在這個缺乏物質與文化生活的年代,唯獨物資交流大會能夠將經濟與文化輸送進來,讓人們了解山村以外的新鮮事物。
縣上發來通知,良寨作為靠近縣城的大鄉鎮,這次物資交流大會縣長領導極為重視,縣高官,常務副縣長均來參加啟動儀式,請良寨鄉務必做好接待準備。
屆時四面八方攤販云集良寨,同時各宵小之輩也會前來尋找可趁之機,方鄉長可不想在此事丟臉,為自己仕途增加阻礙。
一大清早,方鄉長便伏案疾筆,做好籌劃工作,直到一個人推開他辦公室門,或許是因為工作太認真,被嚇了一跳。
沙啞的聲音突如其來,“老方,別來無恙。”
方鄉長抬頭,只見一個穿著黑皮夾克,梳著背頭,皮膚闋黑,國字臉,圈臉胡子卻修理的很是干凈,一對鼠眼散發著殺氣,頭發黑白交錯,皮鞋釘著馬掌,走路叮當響,一條腿不能打彎,似乎受過什么重大傷害,尤其是嘴角一顆“種花”格外明顯,總而言之,給人的直觀感覺,這個人不好惹。
面孔很是生疏,方鄉長腦袋里不斷翻滾著,這個人腦子里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壓下眼鏡,翻著眼睛,“嘶,你好你好,你……我怎么一時半會……你看我這記性。”
“方平山,你他娘的當了鄉長不認老子。”一聲斥罵,方鄉長有些招架不住,只有縣里比他大的領導才可以如此不顧及的訓斥他,可眼前這個人到底是誰。
他不知是何方神仙,也不敢反駁,全天下當官的似乎都一樣,在自己沒把握的情況下總是將一張笑臉湊過去,當方鄉長看見這人脖子上的傷疤這才恍然大悟。
站在原地,下巴微微顫抖,“你……你……你是……你是長城?”此時此刻,他已無法控制自己內心激動,“你……你還活著呀。”
來人也同樣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強忍著淚水,笑臉對視,“是啊,我還活著,我還活著。”
相擁而泣!
許久之后,心情才逐漸平復。“長城哥,這么些年,你就跟人間蒸發一般,都以為你死了,你到底去哪了?再說,你怎么變的跟以前不一樣,連聲音咋都變了。”
長城擦拭眼角淚水,“嗨,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樣子。我這些年一言難盡。”從他的表情看出,一定有什么難言之隱。
長城是方鄉長父親收養的孩子,小時候調皮不好管教,長大后直接去當兵,讓部隊大熔爐好好鍛造,正趕上79年參加對越戰爭,聽說隨部隊南進,之后便了無音信。
曾幾何時方鄉長父親多次向部隊請求查詢長城,可獲得結果是查無此人,一直以來,大家都認為長城可能已經死在哪個地方。
直到88年方鄉長父親逝世,長城這個名字就再也沒有人提起過。
看著長城這條行動不便的腿,方鄉長很是費解,“你,你這條腿?”
“哦,這是在執行任務時受的傷,過去的事情,不提了。平山,我這次回來,是有任務在身,你得幫我忙。”
方平山能以37歲的年齡坐在鄉長的位置,肯定不是空穴來風,他能猜到,眼前這個漢子一定參加什么秘密任務,如今冒然回鄉,他不能打破砂鍋問到底,他相信時機一到,長城一定會告訴他。
方鄉長也變的嚴肅起來,“長城哥,你有啥需要幫忙的盡管說。”
“我此次是以特派調查員的身份進入良寨,查一件案子。”
方鄉長這才恍然大悟,“你是為昨天的事情來的?”
“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這件事跟你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等案子破了,你自然會知道。”從長城嚴肅的表情不難看出,這肯定不是一樁簡單的案子。
方鄉長見長城身邊也沒個助手,隨口問了句,“長城哥,你一個人來的?”
“哦,其他人在外面等候,我先進來會會你臭小子。”
“哎,長城哥,我問你件事。”方向這聲音壓低許多,腦袋稍稍向前傾。
“平山,你是想說昨天的錢警官?不瞞告訴你,昨天來良寨的記錄員茍聰已經殉職,組織現在對錢昌兆警官進行有關調查。”
方鄉長已經快坐不住,“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們是警察啊,來查案的,怎么會出現這種事情?”
“這也許真的是場意外吧。”長城不愿意再提此事,“哦,對了,我也問你件事?”
“長城哥,有啥話直說,當年要不是你,我恐怕早讓野豬拱死,不瞞你說,你進門我真沒認得出你,就是你脖子上那塊為救我而留下的傷疤才驚醒了我。”長城脖子上的傷疤就是為救方平山而留下,按說長城命大,不然……
長城哈哈大笑,“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平山,我想讓你幫忙查查,良寨鄉是否有一個叫鬼侯的人?”
“鬼侯?這是他的姓名還是外號,怎么會有這么奇怪的名字?”
“我也不知,這到底是姓名還是外號,或者是個代號,總之,根據我們的線索,就是這個人。”見這個人對長城特別重要,對待此事極為認真,方鄉長也想能幫他一把,可是回想起來,這良寨鄉哪有鬼這個姓氏,接著問道,“年齡多大?是否有畫像或者照片?”
長城搖搖頭,“沒有相片,要算起來,恐怕已有七十多歲。”
方鄉長在良寨也算一個村村通,那個年代的鄉長和現在的鄉長還是有很大差別,最起碼那個年代的鄉長他認識百姓。
“你這么說的話,那搜索范圍小了很多,全鄉七十歲以上老人并不多,這個別人不清楚,敬老院院長剌柏林肯定知道,我等會去找他,對了,你找一個七十歲的老頭干啥,難道和這件案子有關?”
長城嘆了口氣,“說有關也有關,說無關也無關,行了,我去見見那個死而復生的孩子。”
方平山直接從椅子上坐起,茶杯打翻,文件被浸濕,茶葉鋪在紙上搞的一團糟糕,他只是看了眼沒在意,“你說什么?死而復生?你是說任云逸他活啦?”
“你不知道?整個良寨因為這件事已經轟動,不知往公安局打了多少個電話,有人竟然說是惡鬼上身,要求我們逮捕關進監獄,你堂堂鄉長,都鬧成這個樣子你竟然一無所知,真不知道你這鄉長怎么當的?”
一頓教訓后,方鄉長無從反駁,“走,走走,我跟你一起去,我親自給你帶路。”從衣服架子拿下外套,直接往我家奔去。
已經十點多鐘,今天溫度略微提升,沒有昨日那樣陰涼,村子里也鬧騰起來,有往我家跑看熱鬧的,也有看破佛陀,不去沾染任何事情,老實干自家事情的。
老李站在我家門口,鬼鬼祟祟往里面看著,可就是不肯進來,嘴里不時念叨著,“不可能?他肯定不是人,他肯定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