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們上次交的攝影作業我都看了,有個別同學的構圖方式和三調一補還是欠點火候。我本來想把你們的作品放到大屏幕上,但你們學校的投影儀太差勁,我就洗出幾張優秀的照片,你們傳著看看。”攝影課的老頭,哦,應該叫老師。五十來歲,高高的,黑黑的,說話帶著一股濃濃的方言味。他的課上事兒超級多,不過確切的應該說他是負責。
老頭兒姓傅,是我們學校外聘的老師,總是拿著一部快趕上平板電腦的三星手機。每次見他都開著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型號的大車。據他說他的車是在二手市場淘來的,車主才買了兩年,跑的總里程少,而且沒出過事故,本來這車值十幾萬可他七八萬就買下來了。老頭兒就喜歡淘二手東西。我們的攝影課上,好多人都沒相機,老頭兒說讓我們去香港、澳門那邊的二手市場淘。他說有好多有錢人買了相機不會用,擱置幾年后就會賣了,價格便宜,但是千萬別買攝影愛好者、記者的二手相機,他們的相機快門都不知按過幾千萬次。他說的我們都懂,但是要我們跑到香港去淘個二手相機,估計路費都夠買一個新的了。
“你們學校的投影設備啊,真是用你們的話說就是太low了,你們呀得跟學校領導反映,這課沒課本不說,投影儀還不好,讓我怎么上課?”
老頭兒不止一次抱怨過我們學校的設備,有一次上課他竟然把自己家的電腦搬來了,還是臺式的電腦。自己印講義,自己帶電腦,這事只有老頭兒能做的出來。說實話我還是挺佩服他的,畢竟這么較真的人不多見了!
為了帶我們練習攝影,老頭兒打算帶著我們去沂蒙紅色影視基地去拍照。
“你們有沒有沂蒙革命老區的?現在那里修的很好,說不定還能遇上拍電視的。”
老頭兒說這些讓我升騰起作為一名沂蒙人的自豪感,遇上拍電視的那簡直是分分鐘的事。我見過宋春麗在我們那里拍《娘》,見過張一山在我們那里拍《我的父親我的兵》,我大姨還在周迅演的《紅高粱》里當了幾回群眾演員。想到這我高高舉起手大聲說:“老師,我家是那里的。”
“好,太好了,那你帶路吧。”老頭兒用十分信任我的語氣說。
然而我聽到讓我帶路的話之后就后悔我這張臭嘴了。我不太想回去,確切說我是想去圖書館見趙臨城。在家和帥哥之間,我很不厚道的選擇了帥哥。沂蒙母親啊,我有罪。
“老師,我暈車,不能帶路。”我站起來的時候太猛了,凳子被彈回去發出“砰”的一聲,好多女生被嚇了一跳。
“暈車?我給你帶暈車藥。”老頭兒臉上的那一絲詭異的笑容仿佛在告誡我:別耍花樣。
“老師,我沒相機,去了也沒用啊。”
“同學們,有想去沂蒙紅色影視基地的都去跟尹諾報名哈,這周天咱就去。”這死老頭兒根本不給我不去的機會。
“以后學會了PS,你們就可以修圖做圖,女生也可以把自己P的美一點兒。好了,今天的課就上到這,下次上課要根據這節課學習的PS內容提問,都好好復習。還有別忘了做一張自己的雙胞胎圖片。這幾個同學留一下,陳嘉磊、周宇、張欣雨、尹諾、鄧佳佳。”
老頭兒真是事兒爹。
這年頭P個圖誰還費勁巴力的用PS啊,什么美圖秀秀啊天天P圖啊不都可以嗎。我小聲嘀咕。
“老頭兒不會把我們的作業打回來重做吧。”周宇翹著蘭花指娘娘地問陳嘉磊。
“老頭兒可沒你這么賤。”陳嘉磊學著周宇的蘭花指白了一眼。
老頭兒讓我們留下來,是給我們講我們攝影作業要注意的問題,陳嘉磊曝光過度,應該調低一點,大概曝光200就可以。張欣雨和鄧佳佳拍攝屬于不用心,你看照片都虛了,你們自拍的時候不會把自己拍虛吧?周宇這個,嗯,拍的照片有股小家子氣。
噗,哈哈哈,周宇要是不小家子氣怎么能配的上他娘娘的氣質呢,我沒忍住笑了出來。
“尹諾,你笑什么,整天上課就見你一直齜著大牙,也不知樂什么?過來,你看你構圖方式就有問題。這個畫面主題太靠中間了,你得放在黃金分割線上。”我趕緊收斂了笑容狡辯道:“老師,我這是中央構圖法。”
老頭兒看了我一眼:“別強詞奪理,你這是中央構圖啊?好好看看構圖,我上課講的時候,你是不是沒聽課?”
“冤枉啊,老師,我聽的很認真好吧,你看我的筆記。”
“你只是筆記,沒有腦記。”老頭兒輕輕拍了一下我頭,“好了,你們幾個回去吧,別忘了做作業。”
“尹諾,我要報名。還有我,還有我。”
“你們那里有什么好玩的嗎?”
好玩的?哼,沒有沒有,什么都沒有。影視基地也沒什么好看的,你們還是別去了吧。我祈禱同學們都不去,這樣我就可以不用帶路了。
“尹諾,給我和周宇也報上名。”陳嘉磊說。
我沒理他,拿起名單就走。
“你別忘了。”陳嘉磊在身后大喊。
我有一種想罵人的沖動,但還是忍住了,心中默念: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愛國、敬業、誠信、友善。
晚上老頭兒給我發微信問有多少人報名了,我告訴他不太多,要不別去了吧。老頭兒說去拍拍照多好,你們這些孩子就是太懶,有多少人算多少吧。
老頭說到那天給我帶一臺單反,好好練練拍照。我突然覺得有點對不住老頭兒,他對我挺好的,像我們家每一個期待我成才的長輩一樣,只可惜我此刻的心里沒有裝著學習而是裝著一個人。
周末那天早上大霧,都快九點了霧還很重。霧濃,心情也蒙上一層霧,何況本來我就不想帶路。老頭還沒來,有些同學焦躁了,還有兩個男生直接說不去了,回宿舍睡覺去了。
“大家都別著急,傅老師一會就來了,估計現在可能堵車。”我安慰那些著急的同學。
“哎,尹諾,你們家原來是沂蒙的?”陳嘉磊是不是失憶了,我家不是沂蒙的,老頭兒干嘛叫我帶路。
“我聽我媽說我外婆的媽媽也是沂蒙的,我外婆小時候還見過日本鬼子呢。”陳嘉磊一臉真誠地說,“真羨慕你們這革命老區的人。”
“你是羨慕我們見過日本鬼子?”
“那倒不是,一提起沂蒙感覺有點小激動,還有點親切感。”陳嘉磊興奮地說。
“既然你這么喜歡我們那,那你就留在那里好了。”
“留在那,我住哪兒,你家啊?”陳嘉磊一臉壞笑。
“可以啊,一晚一千。”
“什么一晚一千,陳嘉磊你要干嘛去?”周宇帶著他的娘娘腔陰陽怪氣的。
這時老頭兒給我打電話:“尹諾,你跟同學們說,高速因大霧被封了,我們先不去了。”老頭兒的電話讓我心里笑開了花,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吶,哈哈哈……
終于不用帶路了,好多同學抱怨等了這么長時間居然不去了,真是白起這么早了,而此刻我心里……當然是竊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