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需要隱藏多少秘密
才能巧妙的度過一生
這佛光閃閃的高原
三步兩步便是天堂
卻仍有那么多人
因心事過重而走不動
這是倉央嘉措的詩,尹諾生前讀的最多的一首。
4月5日,清明,春光明媚,微風不燥。
茵茵捧著一束風信子來到墓前。
諾諾,我已經完成了你的心愿,書已經出版了名字叫《初戀來的有點晚》。你的青春定格在最好的年華里,你的故事定格在最美的記憶里。
你奶奶挺好的,身子骨硬朗;尹叔叔和嬸嬸蒼老了一些,但是很健康;你弟弟結婚了,弟媳婦很漂亮,去年生了一對龍鳳胎。
還有我在你留給我的東西里找到了一份驗血報告,你應該早就知道的吧?
的確尹諾早就懷疑過自己的身世。
上大學時,學校經常會有流動獻血車來。尹諾和麻辣燙去獻過一次血,只是麻辣燙上車后后悔跑掉了。
尹諾知道了自己的血型,B型。而尹諾父母都是O型血。
尹諾特地去醫院重新驗了一次血,沒錯,B型。驗血報告上寫的清清楚楚。
茵茵帶了一本尹諾生前的相冊過來。
翻開第一頁是有點糊的趙臨城走在路上的背影。
第二頁是趙臨城在圖書館學習時的側影。
第三頁是趙臨城跑完五千米躺在草皮上,旁邊是尹諾,只是PS痕跡明顯。
第四頁是趙臨城去餐廳的背影。
還有第五頁,第六頁……第二十頁……第三十頁……無一例外的,這些照片都是背影或者側影,正面照很少。
因為趙臨城實在太優秀了,尹諾從未企及,她只敢在心里默默喜歡他,又或者說她對他的喜歡超越了愛情,她對他是一種從心底里的尊重。
茵茵緩緩地把相冊放到墓前說:“諾諾,對不起,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尹諾剛從學校畢業的那一年,身世成迷,面試失利。她心情跌落谷底,后來生病了,發燒感冒一個多月不好,去醫院檢查是急性白血病。其實,尹諾身體里本就潛在著病因,也正是這樣尹諾出生沒多久就被拋棄了。
尹諾被推去化療,大把大把的頭發往下掉,頭皮漸漸顯出來。尹母看著曾經愛鬧愛笑的女兒有氣無力的躺在病床上,心疼的轉身到走廊里抹眼淚。為了不讓媽媽擔心,尹諾向護士借了把剪刀,自己把頭發剪掉。其實尹諾的頭發也不剩多少了,原本水潤光澤的黑發變得干枯稀疏。
尹諾一直很樂觀,她安慰父母,白血病不是絕癥,可以治療。尹聞看著姐姐痛苦的模樣,決定去找姐姐的親生父母來移植骨髓。
只是病魔無情,只過了一個月,物是人非。
造化弄人,只差一步。尹諾去世的前一天,尹聞已經聯系到姐姐的親生父母了。
可是,來不及了。
意識清醒之際,尹諾曾問父母是否后悔把她養大。尹母哭著說不后悔。尹父蹲在病床前痛哭。尹諾微微張開發白的嘴唇,兩行淚落到枕邊,“我后悔。”尹母尹父疑惑地看著她。尹諾說:“我后悔和爺爺相遇,后悔和爸媽相遇,我不想做白眼狼,可也由不得我了。讓爸媽辛苦二十多年把我養大,讓爸媽為我擔驚受怕,我還來不及報答……”
枕邊已經濕了一大片,尹諾側頭看了看窗外,秋風起,天轉涼,樹葉黃。
心電圖突然不穩定,那條折線波動了幾下,最終變成了一條直線。尹諾的臉上還掛著兩行淚痕。
尹父倉皇地跑去找醫生。
尹母趴在床前撕心裂肺地哭喊:“諾諾,諾諾,我的諾諾……”
病房門口,尹聞扶著奶奶愣住在原地。
世間事,千千萬,除卻生死,都是閑事。尹諾來不及和奶奶和解了,但在她們的心里已經都放下了。
尹諾病逝前,茵茵曾來醫院探望。尹諾從枕頭底下拿出寫了一半的小說交給茵茵,拜托她務必寫完。這小說是尹諾在人世間最后的留戀。
茵茵用了三年的時間去聯系了尹諾的大學同學,收集尹諾在大學里發生的故事,寫完了這本書。
“一切安好,百年再相會。”茵茵說完轉身離去。
茵茵走后,天氣轉陰,不一會兒小雨就淅淅瀝瀝下起來,一陣春風吹過,墓碑上的照片掉落。
照片上,尹諾笑得還是那么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