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晚上,我們一家人吃完了飯,我弟和他的一幫哥們兒出去打牌,我媽忙活著收拾桌子。我爸揣著一盤象棋走出家門,他最喜歡下棋,一年到頭也就是過年這幾天能下得盡興。我慵懶地伸了個腰回我自己房間了。
打開手機,我們班的微信群里的祝福話語已經滿天飛了。班長楊易大概是喝多了,在群里給大家唱歌,陳嘉磊和周宇也在起哄。
麻辣燙在我們宿舍的小群里發了紅包,我搶的最多。麻辣燙就叫板:“運氣王繼續。”
這時馨蓉姐給我發來祝福:妹妹,除夕快樂。愿你新的一年開開心心哦。
我看著曹馨蓉的消息愣住了。
群里麻辣燙一直@我,怎么了運氣王不敢繼續了?搶了錢就跑太不厚道了啊。
我看著對話框很久才回復了她:謝謝姐,除夕快樂啊。
我們已經很久不聯系了,我不知該叫她姐還是嫂子,但我給她的備注是叫不成嫂子的姐。我把她的頭像放大,那是一張親密的情侶合照。她終究還是和陶國良在一起了,我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大過年的就別學習了,諾諾,出去玩玩吧。”我媽在客廳喊我。
“媽,我困了,想睡一會兒,十二點的時候你叫我。”
“你這孩子要守歲呢。”
我草草地上了床,把房間的燈關了,偽裝成睡覺的樣子。
大三了吧,有什么打算嗎?馨蓉姐又給我回了條消息。
也沒什么打算,混天熬日子。
沒事,都一樣。我大三那會兒也特別迷茫。她又回我。
盡管心里不是滋味,我還是打出兩個微笑的表情。
她還想試圖跟我聊下去。我果斷拒絕了她:我在打牌一會兒聊。
她回了我“好的”之后果然沒有再發消息。
我閉目躺在床上,腦海里不斷切換著三個面孔:曹馨蓉、陶國良、徐修楷。
不知過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聽見我弟在客廳喊我:“懶豬,起床了。”
我媽說:“有你這么叫你姐的嗎?”
我起床推開門,我爸已經回來了,我媽也已經準備好年夜飯了。
“來,我們一家給老天爺磕個頭,保佑我們家一年事事順心,平平安安,財源廣進。”
我媽很信鬼神這一套,在我媽的帶領下,我們都很配合的,作揖、下跪、磕頭、作揖。
做完這一套,年夜飯真正開始了。我媽給我爸夾了個餃子說:“老尹,你是這個家的支柱,賺錢得靠你,祝你新的一年健健康康的,平平安安的。”
我爸不善言辭,他只笑了笑,然后開始悶頭大吃。
“來,閨女,祝你考研成功。”我媽給我夾了一個餃子。
“我呢,我呢,媽。”我弟著急了。
“祝我兒子,學有所成,越長越帥。”我媽也給我弟夾了餃子。
“媽,媽,可不可以給我壓歲錢。”我弟說。
“你都多大了,還要壓歲錢。”我說。
“壓歲錢明早給。”我媽說。
“爸,媽,你們辛苦了。祝你們新的一年健康快樂,越活越年輕。”我給我爸和我媽分別夾了餃子。
“我閨女真好。”我媽說。
我爸也不會說什么話,他點點頭,仰頭喝下一杯啤酒。
我和我弟慫恿我爸,讓我爸給我媽表示一下。我爸就是不好意思說。
大街上還在響著鞭炮聲,天空中還有煙花的痕跡,我爬上樓頂,坐在那里看著四周。其實也沒什么好看的,煙霧繚繞,空氣中散發著二氧化硫的刺激性味道。微微的冷風迎面吹來,說不上清爽,但令人很清醒。我想起了戴叔倫的一句詩“一年將盡夜,萬里未歸人”,不知道部隊的除夕夜是怎么過的,不知道舅舅家的除夕夜是怎么過的。
等到我從房頂下來睡覺時,聽見我爸小聲對我媽說:“老婆,你辛苦了,照顧這么一大家子。”
雖然我爸很小聲,但我聽見了,我弟也聽見了。我弟一甩頭,豎起大拇指,“老爹,我聽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