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實驗室的咖啡屋。

禾秋盯著大屏幕那邊的郭情和李西格。

李西格一臉嚴肅，露出寒氣。

郭情戴著溫和的橙色帽子，開口就是問聲好。

他睡在一個病床上。

他介紹自己是一位禁塑令斗士，但是他無兒無女。

他最好的朋友是李朗辛、婕西。

他希望李西格和禾秋可以認自己為干爹。

李西格看了禾秋一眼，點頭表示同意。

“干爹好。”禾秋和李西格同時叫了他一句。

禾秋吸了一口氣，關于禁塑令的記憶還停留在小時候，或者爸爸的講述中。

小時候，在波士頓，人們還可以用塑料。大街小巷隨處可見塑料袋，塑料瓶，塑料繩，牛奶吸管，旗子，廣告牌......婕西作為兒童文學作家，呼吁大家——為了未來一代，支持禁塑令；她也是“禁塑”委員會的發起者。

郭情帶著禾秋和西格，一起回憶著曾經的往事，他說這些歷史，應該要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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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時間，人們對于塑料的敏感度很高，一談到塑料，就算是笑著的臉，也會立刻陰沉下去。

石油曾經是地球給人類最珍貴的饋贈，等待億萬年后人類的到來，是工業時代最普遍的能源，號稱工業時代的血液。石油的開采只有人類這樣的智慧動物才能發明出來的，要知道有的石油存在1千多米以下的石縫中。

自然的壓力會壓出極少數的石油，繼而人類發明了技術提高石油開采的效率，比如注水開發技術、聚合物驅油配套技術、三元復合驅油技術。

科研教會了人們如何開采，卻遲遲沒有找出石油是怎么產生的，也沒有管到人們會怎么用這些石油。

石油屬于不可再生能源，自從煤消失殆盡后，人心惶惶，唯恐不久后石油也將禁止開采。

整個世界炸開了鍋，謠言四起。

還有人發表言論——啊，怕是那外星人竄通地球叛徒來封鎖地球的陰謀論。

有錢人急急屯些私油，深埋在人煙稀少的地方。

這樣的形勢對于環保人士們是個好勢頭，當時我正在策劃第三次“禁塑”游行。

我的妻子知道我準備演講材料的過程，一度惡心得不敢靠近我。

圖片中，有被塑料纏身的大鯨，不幸死去；

有和塑料袋生長成一體的珊瑚，已然畸形；

有吸入過多塑料纖維的兒童，不得不開胃取出沉積物......

忙碌的時候也來不及安慰她。

塑料終有一天會在地球上被禁用和替代，但是可能我等不到了，到時候你們要為我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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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我的妻子，還有我的孩子。

當我的孩子還只是個2厘米的胚胎的時候，我妻子為了讓寶寶能夠生活在一個無污染的環境，特意去郊區農民家租了一塊地，請了幾個技工。種菜養魚養雞養鴨，種非轉基因的五谷雜糧。

一些朋友們紛紛效仿，開始過起了自給自足的農耕生活。

有一次，街上來了個有政府頭銜的年輕人，走的時候留下一個消息。

“搞笑，現在本地三個菜場的鯽魚都檢測抗生素超標，怎么說？”

妻子感到一陣絕望，匆促地搬離農村。

后來她也離開了我，因為我要她離開。

因為我得了癌，沒辦法。

塑料對于大多數財團來說，是源源獲利的搖錢樹。

——哦，那個飲料廠？沒有塑料吸管它會死。諸如此類。

——哦，如果誰來阻擋搖錢樹的生生不息，對不起，誰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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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情還陸陸續續說了一些。

關于他不是斗士時的生活哲理。

隨后，西格就催他休息了。

“郭叔，你不能說太久。”

郭叔點點頭，“好，好孩子。”

他似乎在等什么。

禾秋立馬意識到，“干爹，再見。”

“呵呵，再見，孩子。”然后他滿意地招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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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咖啡屋，禾秋腦海里不斷重復著郭叔說的一句話：

“孩子們都是兄弟姐妹，就像遠古時代，人類學會抱團取暖時就已經成為了一家人。”

漸漸地，她靠著桌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隨后一個猙獰的面容從她的后腦勺鉆出，露出獠牙，企圖將禾秋撕碎。

啊，啊，啊，一場噩夢，也不知過了多久。

禾秋從桌前突然坐起身。

口水流了一灘，在人們發現之前趕緊擦干凈吧。

禾秋找了張潔面紙張。紙的包裝已經不是塑料了，是容易降解的一種絲狀物質。

“禾秋，小鹿把你的吉他抱過來了。”咖啡廳的無人助理提醒到。

小鹿是解憂社里的電子寵物，擁有F5神經元，以搬運東西為樂趣。

F5神經元，也被稱為鏡像神經元，mirror neuron system，分布在人腦前額葉皮質和頂葉皮質之中。有了鏡像神經系統，人類就會去模仿別人。

這不同于鸚鵡學舌，人類模仿的同時還會感知他人的情感。

人類社會中，狗、豬、貓等在漫長的馴化中，也可能已經擁有這樣的神經元。

這也是禾秋最近一次作業探討的內容，機器人也許激活F5神經元之后，就可能擁有情感，繼而擁有情緒。

禾秋一手接過吉他，一邊看著小鹿的眼睛，感到小鹿眼神中的憐憫，它眼中的是我嗎？它學到了憐憫？

禾秋看著看著，原來那映射著自己的眼睛。

在公寓前面的公園里經常彈唱的大叔，教會了禾秋一首簡單的吉他曲《故鄉》。

「總是在夢里我看到你無助的雙眼

我的心又一次被喚醒

我站在這里想起和你曾經離別情景

你站在人群中間那么孤單

那是你破碎的心」

就在放下吉他的那一瞬間，西格給自己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那邊，西格哭了。

“干爹......沒，沒了......”

禾秋的電話掉在了地上。

嗖嗖而下，生命就在一瞬間，說沒就沒了。

她走下來撿起手機，繼續聽西格說。

“郭叔最后的話是——你們，做我的入殮師吧。”

禾秋點頭說好。

“阿秋，你怎樣？要我過來嗎？”

“不用，你陪好郭叔。”

“我叫了小南來接你。”

“西格，你最近都在陪郭叔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