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低谷
- 劍魂之劍臨天下
- 柳炙
- 3016字
- 2019-03-22 17:38:23
長安以東兩百里有一山谷,名曰“斷魂”。
斷魂谷,由西向東,縱深五里。雖早已入秋,但山谷內卻依舊枝繁葉茂,生機盎然。
這是一個很美的地方,奇花遍地,異草滿山,空氣中時刻散發著甘甜的清香。
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地方,嚇得附近的村民過而不入,遇則避開。
谷口堆積了很多白骨,多為山野惡獸的殘骸,但仔細辨別卻又不乏人骨!
附近的村民都說谷內住著惡魔,一個吃人的魔鬼!這就是他們看到這座山谷如避蛇蝎一般的原因。
當然,也有一些糙漢仗著自己有著一身子蠻力,不信這個邪,集結了不少周邊村子的屠夫和獵戶,一同前往谷內探尋,結果卻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生死未卜。
這些年來,這樣進谷探尋的隊伍不下于五支,到最后沒有一人回來!這更加讓人相信,山谷里住著惡魔!
可山谷深處真的住著妖魔嗎?
山谷的最深處,是整座斷魂谷最為陡峭的地方,周圍的山峰幾乎呈九十度聳立在此,怪石嶙峋,極為兇險。
若是有人在此,定會被眼前的景物震撼到。
前方是一片斷脈,一條銀瀑自山頂傾瀉而下,讓人驚奇的是,這片陡峭的山崖上竟然建屹立著成片的亭臺樓閣!
建造有樓閣的山壁大都被人為的鑿開,剛好夠容納樓閣的大小,小部分亭臺卻是用圓木支撐著,懸空矗立在峭壁上。
樓閣玉宇之間由木橋相連接,放眼望去密密麻麻一大片,顯然,這是一件不小的工程。
誰又能想到這個號稱住著惡魔的山谷,最深處卻是一片建在懸崖峭壁上的神秘閣樓。
而在懸崖底部,那條銀瀑旁卻有一人盤膝而坐,他當然也不可能會是惡魔。
琴霜依舊穿著一套如雪般的白衣,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使他在這滿是霧氣的瀑布旁看上去更加迷離,更加出塵。
世間本不該出現這樣的男子的,他更應該像是九天之上,逍遙自在的仙人。
可世間偏偏出現了這樣一個人,他也偏偏入了這凡塵。
琴霜的手很漂亮,亦或者說是完美,細膩如羊脂白玉,修長又不失蒼勁。
而這一雙完美得足以讓任何女子嫉妒的手,卻不知早已沾染上了多少鮮血!
只不過沒有任何人會對這雙手產生厭惡,只因它足夠完美。
正如完美得仿若謫仙的琴霜一般,沒有人會在意他殺了多少人,仿佛殺人遇上這樣一個完美的人本就理所應當一般。
那一雙手正在撫琴,也不管這漫天的水霧有多潮濕,多陰冷。
若是他專心奏琴時,從來不會去管是嚴寒還是酷暑,也從不允許別人將其打斷。
他的身后不知何時已多了三個人,可這三個人,像是知道琴霜的脾氣,連大氣都不敢喘,只是安靜的在他身后等待著。
這三人自然是魂殿的三位使者——陰九幽、柳無涯和夏青青。
也只有他們才會對琴霜如此了解。
他們三人本是不想回這魂殿大本營的,每一次面對這個人他們內心深處總會升起一種莫名的恐懼感。
誰又能想到,江湖上兇名赫赫的魂殿三位使者此刻卻一個個如同吃了死耗子一樣,臉色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只因他們失敗了。
魂殿的手段向來都很殘忍,尤其是對待那些失敗了的人。
琴聲未停,他們也還在等。
這種感覺讓人最是不安,就像是你犯了很嚴重的錯,明明知道自己會受到很嚴厲的處罰,卻偏偏只能一秒一秒的等待著受罰,這段等待的時間才是折磨人的。
柳無涯甚至已握緊了手中的黑色長刀,他想拔刀!
當他的右手已經握住那漆黑的刀柄時,琴音卻突然停下了。
琴霜頭也不回,淡淡地道:“你們失敗了?”
三人低頭不語,臉上甚至出現羞愧的神色,柳無涯更是如此,握刀的手也已松。
“你們應該知道失敗的人都是什么下場!”琴霜“刷”的轉過身,眼中盡是凌厲之色。
這一刻的他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變得森寒、鋒利,像是一柄出鞘的劍,一柄能殺人的劍。
三人的頭更低了,眼中除了羞愧之外,更多的卻是恐懼,只因他們知道那些刑罰的可怕,只因他們曾經就是掌刑者。
夏青青佝僂的身子似已因恐懼而微微顫抖,她年紀已大,絕對忍受不了那樣的刑罰的。
忽然,琴霜身上的戾氣突然又消失了,只見他緩緩轉過身,背負著雙手,淡淡的道:“你們都退下吧。”
三人同時一愣,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里的疑惑。
這人難道突然轉性了?還是他念在他們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無論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們還是不敢動,只因為眼前這個人是琴霜!
“您……不處罰我們?”夏青青試探性的問道,這一句話說出,她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身子看上去更加佝僂了。
琴霜道:“你們本就不是葉知秋的對手。”
“那你為何還讓我們去找他?”柳無涯忍不住了,言語中帶著一絲絲的抱怨。
“只因是我讓你們去的!”琴霜冷冷的道,如刀鋒一般銳利的目光森寒的注視著柳無涯。
他的命令本就是不容置疑、不容否定的!柳無涯嚇得不敢出聲。
“玲瓏呢?”琴霜忽然問道,這時他才發現平時那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竟然不在。
陰九幽道:“她沒有回來,留在了葉知秋身邊。”
琴霜沒再開口,目光閃動間已轉過身,再次盤膝坐下。
“蕭四海回來了。”陰九幽恭聲道。
“我知道。”琴霜頭也不回。
“我們要不要……”
陰九幽話還未說完,就被琴霜平淡的話語打斷:“我已向殿主稟告過,下去吧。”
琴聲又起,陰九幽三人很識趣的退了下去,現在的魂殿由琴霜代為打理,他們當然不敢得罪他。
琴音似水,水霧朦朧,琴霜身處白色的水霧中,人似乎也變得模糊起來。
一個人身處在霧氣中,總是會顯得格外的孤獨。
蕭四海亦是如此。
秋霜,晨霧。
清秋的早晨總是很冷,更何況是身處大霧中的人呢?
陰暗,潮濕的霧氣似乎連初陽的光芒都無法穿破。
蕭四海依舊蜷縮在原來那個不起眼的小角落,濕潤的霧氣早已浸濕了他的全身,包括那條蠶絲棉被。
墻角邊上的碧血劍也已消失,前幾天被幾個貪玩的孩子撿走了,每個男孩子都有一個仗劍天涯的美夢,現在一柄被遺棄的神兵就擺放在他們面前,他們自然不會放過,至少他們不會認為這樣一把寶劍會是屬于一個乞丐的。
蕭四海忽然覺得很惡心,惡心潮濕的感覺,也惡心現在的自己。
此刻的他更像是一條野狗,甚至連野狗都不如,至少野狗還有選擇自己生死的權利,他并沒有。
無論身處什么樣的境地,一個人若是還有選擇的權利,那總歸還是好的。
不知何時,霧里突然多出兩個人,還隔著很遠就能聞到那股香濃的肉湯味。
他們走的并不快,有說有笑,還在討論著昨晚翠紅樓里小翠的“功夫”有多棒,那迷人的舌頭有多銷魂。
他們當然是牧府的家丁,奉命照顧蕭四海的飲食。
這本是一份清閑的差事,卻也是一份沉重的差事,若是蕭四海死了,他們也絕對不會好過。
剛才還有說有笑的兩人,這一刻卻陰沉著臉,皺起了眉頭。
“他又沒吃東西?”
“嗯!”另一人點點頭。
“已經是第三天了!”
“嗯!”
“再這樣下去他很快就會死的!”
一個重傷的人若是不吃不喝的確會死的很快的。
另一人沉默了,皺著眉頭看著路邊這條野狗,忽然蹲下身,從籃子里端出那碗還冒著熱氣的濃湯,也不管湯有多燙,捏開蕭四海的嘴就灌了進去。
還未等蕭四海反抗,另一人就一只腳踩在他的背上,兩只手按住了他的臂膀,使其無法動彈。
蕭四海反抗不了,一個身受重創,手腳筋都被挑斷了的人,又如何反抗?只能任由滾燙的濃湯流進喉嚨,進入胃里。
他的胃又開始痙攣,他想吐,可三天里滴水未進,卻又什么都吐不出來。
當最后一滴湯倒進蕭四海嘴里后,他們又動作麻利的往蕭四海嘴里塞了一個饅頭,現在即便他想吐也吐不出來了。
做完這一切后,兩名牧府家丁又恢復了之前有說有笑的模樣,頭也不回的走了,他們根本不屑再多看蕭四海一眼,一個手腳筋皆斷的廢人是沒有人會愿意多看一眼的。
蕭四海的胃依舊在痙攣,胃液混合著濃湯一涌而上,從他的鼻孔里噴了出來。
被燙的紅腫的嘴,令人作嘔的嘔吐物,濕漉漉的頭發,臟兮兮的臉……
蕭四海現在的模樣比任何一個乞丐更像乞丐,誰又能想到那個令江湖上聞風喪膽的蕭四海會變成這般模樣?
如果他是一把劍的話,那現在這把劍已經變得殘破,腐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