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鴆止渴般啃了一會兒草莓味兒的心臟后，濃霧漸漸散了。

這是黎明快要到來。

言卿怔愣著看了一眼手中突然消失的器官，覺得四肢似乎僵硬了幾分。

若是有一面銅鏡，則所有惡鬼猙獰可怖的面孔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最后恢復到白晝時的模樣，滿目猙獰到令人不寒而栗又詭異。

可終究尚可入目。

言卿撫平嫁衣上的褶皺，用昨夜因制造恐怖氛圍而成倍增長的冥幣購買一套常服，血紅血紅的顏色，配飾卻是長長的白綾。

總覺得那厚實的鳳冠霞帔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白晝是求生者最好的屏障，徐家一大家子又聚在了一起，幾個妾室與丫鬟伺候著徐夫人晨起，言卿去請安的路人卻聽到一段莫名其妙的對話。

生銹般染著褐色的假山后，提早食的丫鬟婆子竊竊私語。

“你可知為何主子都不喜肉食？”

言卿挑眉，緩緩停了下來。

她倒是沒有發覺，這徐府上上下下無人食葷腥。

這對NPC，怕是專門在這里等著逃生者觸發劇情的，反反復復都是那幾句話，并不深入。

老嬤嬤忌諱莫深般臉色難看，沉聲道：“莫要再嘴碎，不過是老爺積德！”

聽來聽去也就這兩句有用的。

言卿饒有興味兒的抬眸，以眼角余光瞥一眼回廊處露出的墨色衣角，他頭上頂著血條，身份不言而喻。

惡鬼與人類屬于對立陣營，因而不可互通信息，但血條卻是可見。

不過……

沒想到這徐府的二公子，竟是一位人類玩家！

言卿慢悠悠晃到假山后，溫柔卻僵硬的面孔極其矛盾，皺眉呵斥幾聲下人，見其悄然離去才邁開步子。

到了徐夫人宅院，她已然打扮好。

煞白臉，血紅唇。

正紅裙裝仿佛淬了毒，只一眼便滲人。

言卿毫無所覺似的，盈盈福身向長輩請安，低眉順眼地坐在自己位置上，不去參與她們討論的瑣碎事物。

半晌后，徐夫人似是乏了，擺手想讓她們散了。

“夫人，昨夜表小姐帶來的仆役中有一人……”管事突兀的頓在了這里，表情冷靜，腳下卻不安地摩擦著地面。

這是驚恐慌張的表現。

言卿緩緩抬頭，注視著管事。

徐夫人按揉太陽穴的手微微停了一瞬，淡淡道：“不過是小廝罷了，想必是自個兒不注意，使點銀子便是。”

管事也鎮定下來，應了。

坐在門口處的白沁一早上都未開口，臉色蒼白不見絲毫血色，就像是奄奄一息的死人。

她血量只剩下百分之三十。

很明顯這群人類還不懂得怎樣補充血量。

言卿笑一笑，慢慢踱步往回走，為了嘗試是否還能碰見劇情，她還專門領著陰森森的丫鬟轉遍整個宅院。

這次，再沒碰見嚼舌根的。

倒是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娘子，不過一日未見便不認得為夫了嗎？”徐琛冥長身玉立，與環境格格不入，眼眸含笑又似冰冷，“京上雜事太多，冷了娘子乃為夫之過。”

言卿依舊滿臉溫和，與數據設定毫無出入地望著他的眼睛，雙目空洞，語氣柔和卻無起伏：“夫君，芩園的桃花開了。”

這是系統設定。

在劇情之外的白晝場合，徐悅卿遇見每個人都有特定的話語。

真人配音。

徐琛冥蹙眉，上上下下打量一遍這個過于擬人化的NPC，沒發現任何端倪，他暫時打消了心中的猜疑。

他一揮墨色衣袖，轉身便離開了。

言卿目光沉沉地凝視著他的背影，嘴角的笑容逐漸消失。

這倒是個毒的。

她得小心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