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信息交流非常困難，也很保守。

偏偏這個時候的典籍，幾乎每一段話，都能扯出一個典故，如此，士人想要讀懂，沒有先輩口口相承的教導，幾乎不可能。

紙張的出現，改變了人們的閱讀模式，而書樓的出現，更是改善了人們對古典理解方面的問題。

相比一個個去教，這種注譯的方式，無疑能更好的將知識傳播出去。

王離對士人開放工坊和書樓的做法，可謂是打開了一扇門，一扇信息傳播的大門！

如今的書樓，每日里進出的人絡繹不絕，看書的人，遠遠比買書的人要多。

這是王離吩咐下來的，莫吾不敢怠慢。

因為看的人太多了，莫吾不得不加大了看管力道，八十余個侍者，對書樓進行分區域式管理，不僅僅要注意不讓別人弄壞書籍，還要負責端茶送水，進行無償服務。

如此做派，雖然得到了許多士人的稱贊，每日里消耗的錢財卻不是個小數目，莫吾有些心痛……

書樓座無虛席，甚至有人席地而坐的翻閱著書籍，王館注譯的春秋成書這天，王離親自帶著這些書籍來到書樓，見到的就是一副這樣的場景。

“公子，有人沒遮沒掩的在書樓抄書，是否對將其趕出去？”莫吾很是憤怒的道。

在莫吾看來，書樓已經如此大度，不僅允許士人免費閱讀，還供應茶水，這些人居然還做出抄襲的事情，實在是狼心狗肺。

“趕他做什么？”王離搖搖頭，說道：“如果有人愿意抄，就讓他抄，不僅不要驅趕，還應該替這些人提供些便利！”

莫吾聽見王離之言，一時間有些發蒙……

“如此，誰還會在書樓買書？”莫吾無法理解。

“壟斷學問，乃是禁忌，會遭天譴的！”王離解釋道：“你要記住，我們賣的不是學問，學問只是贈品，我們賣的是名聲！”

莫吾無法理解王離的話，但考慮到王離定下的經營模式，在之前創造了不小的收益，莫吾只能安慰自己……公子心里應該是有數的，公子這么聰明的人，絕對不會做糊涂事……

“將丞相王館編撰春秋，在書樓出售的事情傳播出去，并言明，丞相如今只定制了一千冊！”王離對莫吾說。

“諾。”莫吾拱手。

隨后，莫吾便喚來一個侍者，在他耳邊嘀嘀咕咕說了一陣，之后，那侍者行至二樓木臺上，揚聲喊道：“丞相王館注譯春秋，今日在書樓開售，數量只限千冊，有意者可前往六經區域購買或是取閱……”

一連喊了三遍，停留在書樓中的人無不側耳。

書籍還沒擺上書架，以有許多人在等候購買或是借閱。

奈何書樓對每本書借閱的數量有規定，同時最多借閱三本，必須等待歸還之后，余者才能接手。

新書到來，一些長期呆在書樓混日子的窮困書生，不免爭先恐后，吵吵嚷嚷的讓王離皺眉。

“太亂了！”王離對莫吾說。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來書樓看書的人太多！”莫吾一臉為難之色。

王離嘆了口氣，抬步朝人群中走去。

程立和吳然守護左右，從擁擠的人群中，生生為王離開辟出一條路來。

維持秩序的侍者，見是自家公子，讓出了一條路來。

王離站在這群不停推搡的人面前，冷冷的哼了一聲，揚聲道：“一群讀書人，毫無禮讓謙恭，何以有顏面觀看圣人之言！”

聲音不大，卻鏗鏘有力，眼前的人群忽然安靜了下來，王離能看見站在前面的幾個人，羞愧得漲紅了臉。

士人重禮，失禮的行為對于如今的士人來說，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傳揚出去，更是會讓自己顏面掃地。

“想要借閱者，可往主薄處登記。”王離揚聲道：“從今往后，書樓將采取登記模式，按先后順序借出書籍，并且，如果再發生今日這般失禮的場面，書樓將停止借閱事宜，直到爾等整理好衣冠，收拾好行為舉止。”

“你是誰？”似乎有人惱羞成怒，忽然開口道：“一個黃口小兒，竟在這口出厥詞。”

“我誰也不是。”王離看了那人一眼，淡淡的道：“只是這家書樓的主人而已。”

程立皺眉，俯身在王離的耳邊小聲說道：“公子可要教訓這人？”

王離搖搖頭，道：“不必了，和他一般計較，有失臉面。”

聽到王離說自己是這家書樓的主人，人群中頓時傳來交頭接耳的聲音。

……

書樓的生意再次興盛了一段時間，王綰注譯的書籍在短短十天時間，一百側書籍已經賣完，給書樓額外帶來了不菲的財源。

而王綰的名頭，這些天在士人中流傳，士人交談，必定會說起王館，以及他所注譯的春秋。

這是一件互惠互利的事情，王綰得到了想要的名聲，認為三萬錢花的值；王離得到了想要的錢財，以及書樓和工坊的名聲，心中更是欣喜。

有了王綰帶頭，訂單逐漸變多了起來，并且，這些人中不僅僅有儒生，法家、陰陽家、道家、縱橫家等等……亦有人聞訊趕來，來往頻陽的人流絡繹不絕，工坊的訂單已經排到半年后去了。

竹簡到了淘汰的時候，將自家的學問從竹簡搬到書上，已經成了一個必然的過程，手抄書質量參差不齊，而且光靠手抄，太過費力，外觀跟工坊出來的更是沒法比。

那些不缺錢的人，自然在第一時間找到工坊，交上定金，將書籍拓印成冊，然后放在書樓發賣；或是交上不菲的錢財，和王離達成保密協議之后，將手上的竹簡拓印成書籍，然后帶走。

“跟儒家比，這些人還是太小氣了。”對那些不想將自家學問公之于眾的人，王離在心中鄙夷。

王離如今有些理解了，為何諸子百家在后世被儒家徹底擊敗，最終變得無人問津……就這方面的氣度而言，儒家勝出的不是一點半點！

不過，這些喜歡遮遮掩掩的人，卻錯信了一件事……

古人重名聲，重承諾，這樣的想法放在王離身上，就有些不合適了，因為他畢竟不是古人。

他們不知道的是，每拓印出一份典籍，王離的密室當中便會多出一個副本，分門別類的被放置在密室的書架上。

這些書籍比起書樓的更加精致，用銅皮包裹，甚至用金皮包裹的封面，讓這些書籍看起來，如同藝術品般精美……

“非儒？”

看著手中用銅皮包裹封面上的兩個大字，王離微微愣神。

《非儒》是墨家學說里的一卷，出現在這里，令王離感到意外。

墨家……居然還有人在大秦！

想起那個用斗笠遮蓋了面容的人，王離不由得神色變得凝重。

“難道……”

王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瞳孔一縮，反身出了密室，連密室的門都來不及遮掩，一路奔跑找到程立。

“有沒有辦法找到那個帶著斗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