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木麻將制作雖然精美，但因?yàn)楸旧聿馁|(zhì)的原因，用上一段時間，便會裂口。

可以想象，一個有頭有臉的人家，若是玩著玩著，突然摸到一張裂口的牌，對于主人家的臉面是何等大的打擊。

逐漸的，松木麻將從勛貴圈子里被淘汰，取而代之的是楠木麻將。

楠木珍貴，質(zhì)地不是松木可以比的，即便遇到情緒激動的玩牌之人，喜歡怒摔，一樣可以保證長時間內(nèi)不出現(xiàn)任何異常。

攀比之心不止后世之人擁有，古人同樣擁有，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勛貴以自己擁有一套楠木麻將為榮。

至于唯一擁有象牙麻將的趙家，臉面掙足了不說，讓咸陽荀貴再次記起了這個快要被遺忘的家族，在其家主看來，二十鎰黃金花得倒也值得……

四月初的咸陽終于迎來了真正的春天，比往年晚來了一個多月。

墻邊光禿禿的酸棗樹上冒出了嫩綠的細(xì)牙葉，看起來有了些許生機(jī)，有幾顆被寒風(fēng)吹斷了枝頭，看起來有些丑陋，思北本想將其全部移除，換上在冬季也能保持綠色的油松，卻因?yàn)槭诸^上的事情，不得不取消了計劃。

王府再次熱鬧了起來，車馬鼎沸，仆役在各個管事的呼喝下，一點(diǎn)點(diǎn)的往馬車中裝載事物。

陽頭溫暖了大地，確定不會再遇到大雪之后，這些人得以繼續(xù)頻陽之行。

“你為何將府衙設(shè)在頻陽？”

“府衙需要的地方很大，咸陽找不出那么大的空地。”王離說。

李鈺嘆了口氣：“那豈不是說，我等將來只能在那荒野之地度過？”

王離笑了笑：“若是喜歡咸陽的熱鬧，大可選擇留在這里。”

“我倒是想……”李鈺咕嚕一聲。

蒙毅坐在自家馬車的扶手上，笑著說道：“過兩年我們就要離開，你遲早要適應(yīng)不能花天酒地的日子。”

“本來可以再快活兩年的。”李鈺有些傷感的感嘆。

張伢子從外面而來，找到王離，小聲說道：“公子，外面有人帶著二十鎰黃金，前來求一套象牙麻將！”

“又有人要？”王離皺眉。

“唉，先說好，新貨先供應(yīng)我二人。”李鈺聽聞，指了指自己和蒙毅，說道：“我阿娘天天在我耳朵邊上念叨，我耳朵都快要起繭子了。”

“當(dāng)初你不是嫌貴？”王離鄙視的看了一眼李鈺。

“當(dāng)初是當(dāng)初！”李鈺拉長聲線，沒有絲毫不好意思的說道：“此一時彼一時，誰能想到這東西成了勛貴掙臉面的東西呢？”

對于李鈺的厚臉皮，王離早有領(lǐng)教，不去理會他，想了想，他對張伢子說：“若是再有人前來求取，你告訴他們，象牙麻將總共只有十套，先到先得，之后，王府不再有此物流出。”

“公子……只要有象牙，這東西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張伢子有些狐疑的提醒道。

“只賣十套！”

“有錢都不要？”蒙毅看著王離，若有所思。

“過猶不及。”王離搖搖頭。

麻將制作其實(shí)并不難，王離斷定，過不了多久，定會有仿制品出現(xiàn)。

他沒多少時間浪費(fèi)在這上面，與其繼續(xù)下去，與商人和勛貴爭奪利益，還不如就此收手。

咸陽勛貴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王離統(tǒng)計，能拿出二十鎰黃金購買玩物的，差不多有十幾二十戶人家。

用饑餓營銷法讓那些觀望的人盡快出手，然后抽身而退，在王離看來是最正確的選擇。

車馬簇簇，千余人再次朝頻陽進(jìn)發(fā)，這次，還多出了秦王賞賜的一百多名工匠。

秦王在王家封地附近指定了一片地方，命王離在那建設(shè)新府衙。

這是王離要求的，目的只是為了讓自己將來替秦王賣命的地方，離自己住的地方近一些，又可以遠(yuǎn)離咸陽，遠(yuǎn)離秦王……

秦王沒有過多考慮，他的目的只是為了造紙術(shù)而已，只要工匠學(xué)會，王離這個造紙丞也就可有可無了，府邸遷徙這種小工程，對于所有百姓都需要服勞役，又擁有大量刑徒的大秦來說，只是一件小事……

“頻陽縣令吳闋拜見造紙丞！”

頻陽縣令吳闋帶著浩浩蕩蕩的人群在半路上和王離相遇，在車馬停下之后，在王離馬車之外拱手。

“府衙建設(shè)事宜我以交代劉逑，吳縣令可將服勞役之人轉(zhuǎn)交他手！”

王離撩開車簾，說道：“久仰吳縣令大名。”

吳闋見王離不過一毛頭小子，微微有些失望，不動聲色的起身，轉(zhuǎn)頭看向一旁等待的劉逑。

一百工匠從人群中分離，稍微偏離了些方向，帶著三千多民夫朝指定的地方而去。

王府仆役則跟隨王離，仍朝頻陽舊宅行進(jìn)。

路上時不時的就出現(xiàn)一些衣履闌珊的人，神色彷徨的在野地中晃蕩，王離無意中瞅見，有些疑惑的找來思北。

“難民從何而來？”

思北苦笑：“皆是封地原住民。”

“皆因雪災(zāi)所致？”

思北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災(zāi)情比咸陽城要嚴(yán)重得多。”

“王府食邑戶籍如何？”

“境況差不多。”

馬車緩緩前行，王離神色變得沉重。

在大秦，沒有賑災(zāi)一說，百姓遭災(zāi)，只能自救，而且，自救手段因?yàn)榍胤ǎ兊脴O度苛刻。

山川地澤之稅，限制了百姓捕獵，百姓的生存手段變得不多；官府嚴(yán)格規(guī)定播種時間，在這時候來看，必然導(dǎo)致他們之中的大部分人變成刑徒……

即便擁有以勞役和錢財替代刑法的條件，然而，貧窮，依然讓大秦出現(xiàn)了賣假肢比賣鞋還多的現(xiàn)象！

秦法是統(tǒng)一六國的根本所在，但也是其滅亡的根本所在，王離無力在當(dāng)下去改變什么，看著神態(tài)蕭瑟的難民，他陷入了沉思。

到了舊宅之后，王離再次找來思北。

“若我將封地內(nèi)的住戶找來替我做工，可有不妥？”

“沒有不妥，只是，那樣一來，會無端消耗掉一大筆錢糧！”思北沉吟著說道。

“那就放出消息去吧，每日一枚銅錢，提供食物，封地內(nèi)的原住民，愿意來的讓他們都來！”王離說。

思北面帶憂色的看著王離……

春風(fēng)吹過大地，稚嫩的草葉在微風(fēng)中搖曳，經(jīng)過一個冬天，兔子失去了原本肥壯的模樣，蹦跶著跳到嫩草旁邊，俯身覓食。

一張羅網(wǎng)忽然從土坡另一邊飛出，罩向了這支兔子，出手之人一看就是老手，等兔子反應(yīng)過來，卻已經(jīng)跑不出羅網(wǎng)籠罩的范圍。

黎老頭從土坡下冒出頭，拾起地上的羅網(wǎng)，將兔子從羅網(wǎng)拽了出來，提著它兩只長耳將其裝進(jìn)了麻袋之中。

隨后，他背著家伙什，悄摸著朝樹林深處而去。

官府不準(zhǔn)隨意捕獵，但這種時候，哪能顧得了這么多，不吃就會死，抓著了砍手或是砍腳，孰輕孰重，傻子都分得清。

熟練的用一把鐵刀將獵物剝皮，然后洗凈，在這無人煙的地方，黎老頭升起火堆，將兔肉架在火堆之上。

“黎老頭……”

遠(yuǎn)處傳來的喊聲嚇了黎老頭一跳，定了定神，發(fā)現(xiàn)來者是隔壁竇伢子，才稍稍安心。

“嘿，你這老頭，膽子倒不小。”

嘴上這么說，竇伢子卻自顧自的坐下，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火堆上的兔肉。

“你小子就知道來我這打秋風(fēng)。”

“我這回可不白吃你的。”張伢子嘿嘿一笑。

“怎么說？”

“給你帶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竇伢子神神秘秘的道：“封地封在我們這的貴人知道吧？”

“廢話，幾個月前，那王府的小公子還來過我家呢。”黎老頭沒好氣的道：“有事說事。”

“王家翻新府邸，那王家小公子放出話來，封地內(nèi)的住戶可以去他那做工，包吃食，每天還有一個銅子的工錢！”

“有這樣的好事？”

“我能騙你不成？”

竇伢子見火堆上的兔肉烤得差不多，順手撤下一條兔腿，不顧滾燙，三兩口就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