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懷瑜掩住臉，身體后仰在轉椅上，背后高大的落地窗透進來的春光，給他鍍上了一層淡淡的略顯刺眼的光芒。

良久，他頹然放下雙手，喉嚨里發出一聲低沉的嘆息。

在外人看來，他是那么完美，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有多不正常。

從十五歲那年起，尚是青蔥少年的他產生了一個延續至今的困惑，一個讓他羞于啟齒的困惑。十多年過去了，許多事都看淡了，唯獨這件事，從不曾被卸下。

自問并不排斥男女之情，對其他男人也絕無任何想法，但他怎么也忘不了那一雙細長的狐貍眼！

那雙充滿靈動的狐貍眼是他不能說出口的禁忌，這個違背人倫的禁忌擾亂了他的人生軌跡，讓他的情感生活跑了偏！讓他時時沉浸在羞愧自責中。

他小心翼翼地藏匿著這個秘密，與陸蔓的形式婚姻很好地做了個偽裝，這就是為什么當時他并未堅決反對到底的直接原因。

曾幾欲沖動地去尋他，但見了面以后能說些什么呢？當年自己的暴怒的態度是多么的惡劣，讓那雙永遠笑瞇瞇的眼睛流下了痛苦而屈辱的淚水，二人的交集在那一刻已經戛然而止了，再者，這么多年過去了，作為一個正常人，他早就忘記自己了吧！

想到這兒，他忍不住委屈地彎了彎嘴角，怎么能忘記啊！你把我忘了，那我的深情與思念再與誰訴說？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小狐貍，你在哪里......

“篤篤篤”，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南懷瑜的旖旎回憶被打斷了，他十分不悅地看著推門進來的方平。

方平瞅著南教授那要吃人的目光，拿不定主意要不要退出門去，然后再給他把門關上！

“什么事？”平淡的語氣一如既往。

方平暗自生氣，一天到晚地裝深沉，就不能和氣一點嗎，咱又不欠你錢！把師母弄丟了這事我還沒找你算帳呢！

不過，他也只敢在心里張牙舞爪一下，怒懟南大教授的事還是由別的不開眼的人去做吧！至于這個不開眼的人出生了沒有，倒真的還不好保證。

“哦，我家老頭請教授晚上去家里吃個便飯。”方平說完便趕緊溜了，這里氣壓太低，讓人十分不適。

南懷瑜搖搖頭，這個小子！

夜幕低垂，華燈齊上的W市依然是嘈雜繁忙的，幾乎看不到飯后悠閑散步的人。這是一座充滿活力、蓄勢待發的城市。

與醫院隔著一條馬路的同心花園，是醫院早期開發的宿舍小區，醫院的大部分職工都住在這個地方。

南懷瑜沒有開車，直接步行過去。

小區里的草坪上，有很多小孩子在嬉鬧，時不時地發出尖叫聲，南懷瑜眉頭輕揚，十分嫌棄，辛虧自己沒孩子。焉知這不是他的一種酸葡萄心理？

拐過一個花壇，順著透水磚鋪成的小徑走過去就是方院長住的那一棟樓。

樓前樹下的黑影里，站著一個人，一動不動，南懷瑜逆著路燈的光，多打量了幾眼，居然是倪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