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要是沒接好，進醫院的可不他，而是你了。”潶星石嗤笑道。

“沒錯，這點我同意，沒想到我還有同意你的一天。”柏清樂回著，但看上去卻是很不服氣的模樣。

很快，柏清樂就開始了正題：“還有，你為什么會出現在那里？你的真的該和我們好好解釋解釋了。”他看向灰一禾，問。

果然還是來了…

“……抱歉，我本來沒打算牽扯到你們的。”灰一禾說著。

【那么，你的兩位朋友，看上去似乎還有很美好的未來】

她的腦海里重新閃過了LED屏幕上所顯現的東西，再看看眼前一個受了傷躺在單人病房的柏清樂，另一個披著大衣毫發無損的潶星石，也許……下一個會為灰一禾受傷的，就是他。這是灰一禾所不愿意見到的。

“好吧，我說。”她終于妥協了。

于是，灰一禾將父親死后那段時間，直到現在，所有關于她調查的事情，都全盤托出了。

聽完這一切后，柏清樂感嘆了起來：“對方是誰？權力竟然這么大？”

“你一直在承受這些，你為什么不跟我們說？”潶星石則是質問起了灰一禾。

“網絡上竟然一點風聲都沒透露啊……”柏清樂再次感嘆著。

“畢竟自稱‘我們’，也許不僅僅是一個人吧，能辦到這些的確需要很多人協助。”灰一禾回道。

“你應該跟我們說說的，我們可以保護你！”潶星石情緒激動地說著，但這次卻沒有和之前一樣的發怒了。

灰一禾搖了搖頭：“不行…對方既然能用這種手段對付我，就能用這種手段對付你們。本來潶柏組走到現在就已經很不容易，小清和小星家又各自有公司，我想，你們要是真要表明立場，受影響的肯定不僅僅只有我…”

還有那些公司里的職員，他們的子女的生計等…這些都不是灰一禾能夠承受得起的代價。

“而且，我不希望身邊的人陷入危險，這些事情，我自己一個人承擔就好。”灰一禾補充道，她的表情看上去十分堅定。

然而，柏清樂卻并不同意灰一禾的言論：“不得不說，你這話聽上去真的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誒？為什么？”灰一禾不明白了。

“我們是你的朋友，朋友正處于危險的時候，怎么可能不去幫？更何況是你，我們倆不會坐視不管的！你讓我們怎么坐得住！”柏清樂著急地說著，他回想起了之前在得到灰一禾失蹤的消息后，十分焦急的自己。

“是啊，我們從小到大，什么事不是一起干的。初中上了同一所，高中也是，大學更是。”潶星石說著。

“但是…這真的是我自己的事情……”灰一禾一邊說著，一邊掏出了藏在衣服里的吊墜。

那是一個裝飾精美，不太符合現代人審美、有些古典的吊墜。精巧的開關便可打開銅色的蓋子，顯現出里面有些褪色的照片。那是溫柔的母親唯一的一張照片，一直被父親縮小了放在定情信物的吊墜里，隨身攜帶。

如果是父親的話…這時候會怎么做呢？灰一禾看著那放在手心的吊墜，陷入了沉思。

柏清樂嘆了口氣：“一禾，你記不記得，叔叔曾說過：‘正義不是一個人的事情，是一群人的事情，若是只靠一人，只期望一人，總有一天，這樣的正義會被消磨個干凈’。”

柏清樂的提醒，打開了灰一禾塵封的記憶，她回想起了自己的父親總是念叨著的這句話。越是去想，就越覺得父親死的冤。

“但是，我不是在行使正義，我是在查找真相，我只是想知道父親為什么會出那種莫名其妙的車禍，為什么系統最完備、技術最新最強的新街會出現一輛失控的貨車！”灰一禾激動地站了起來，對兩人說著。

“……灰一禾，你說這話是認真的嗎？”潶星石沒有再繼續靠著墻，而是開始質問起了灰一禾。

“啊？”灰一禾有些不明白。

“你真的僅僅只是在查找真相而已嗎？真相不就寫在那張紙上嗎？他是被謀殺的！”潶星石說道。

“被誰？出于什么目的？為什么？這都是真相！我必須要知道！我不會放棄的！”

灰一禾從未有任何一刻覺得，自己的聲音竟然如此肯定。已經不是那半推半就的試探，半模糊半確認的態度了，她肯定她想完成這件事，她的內心深處是這么喊的！

“那么，找到他們之后呢？你又會怎么辦？”柏清樂看向灰一禾，問著，幾乎將灰一禾的焰氣澆滅了一半，“……說真的，該怎么做，就像那個機器人跟你傳達的一樣，這都取決于你的選擇，我們不能過多干涉。”他繼續說著。

這時，潶星石又接下了話茬：“不管是為了正義，還是只是想知道答案或是真相……你要知道，你的背后總有我們兩個。誰都可以沒有，但絕不能沒有我們兩個。”

“哪怕我們什么都做不了，我們也不會真的什么都不做。”潶星石補充著。

“相信我們。”柏清樂也帶著極其認真的語氣，向灰一禾說。

“‘正義不是一個人的事情，是一群人的事情，若是只靠一人，只期望一人，總有一天，這樣的正義會被消磨個干凈’嗎……”灰一禾喃喃，又重新抬起頭，對上了兩人堅定的目光。

“謝謝你們。”她道。

還沒等三個人完全轉換成休息模式，突然，灰一禾還未收起來的吊墜突然冒出一陣藍光。

“這、這個藍光是什么？”柏清樂懵了。

“我，我不知道……？”抓著吊墜的灰一禾搖搖頭。

“投影？！”還未等潶星石驚呼，那吊墜就在空中形成了一個全息屏，也許是因為有些老化，全息屏閃爍著有些不穩定。

全息屏上出現的影像，是灰一禾再熟悉不過的人，她的父親——灰一樹。

“一禾，當你看到這條信息的時候，你在干什么呢。有找到工作嗎？還是跟你的窩囊老爸一樣，還在當偵探呢？”

畫面中的人看上去十分老成，已經有四十多歲了。他穿著卡其色的風衣，裝扮的就像十九世紀的警探。

灰一禾十分驚奇，她完全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夠再次聽到父親的聲音，而不是在過去的報告中尋找蹤跡。

“不論如何，當你看到的時候，也許是你正在懷念已經死去的老爸的時候。以你的個性，可能還在調查我的死因吧。”

“難道，這是他留給你的線索？”潶星石看向灰一禾，說道。

“嗯，有可能，只有女兒的聲音可以打開什么的……”柏清樂也跟著附和著。

因為的確，明明柏清樂念這句話的時候，吊墜并無反應，灰一禾一念，就顯現出來了。

“如果你覺得這條訊息，會藏有關于真相的內容的話，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全息屏里的灰一樹對著鏡頭說著。

“…叔叔還真是神算啊。”潶星石扶額，無奈地說著。

“噗嗤…”灰一禾笑出了聲。

“我沒有什么可以告訴你的，可以的話，我也不希望你去接觸這些東西。如果你已經結婚生子，我想你應該有比有關于我的真相的東西更要珍貴的一切。如果還沒有，你肯定也有更多的可能性，我不想你失去這些。這是我身為一個父親，能夠給你的最高忠告。”

灰一樹頓了頓，就又說了下去：“但是，身為偵探，我還有一些事情要告訴你。如果你已因為深入調查而碰見各種倒霉事兒……你可以放棄，要么就做到底。沒有人能夠一手遮天，沒有人能把真相抹去。它就在那，就像你一直堅持的一樣。”

“如果你發現，自己已經窮途末路了……不要著急。現在并不是揭開真相的時機，你只需要等待。”

“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等待一群人發現真相，等待……現階段你能做到的只有這些。沒有不透風的墻，我相信你可以為了達成你的最終目的而等待。”

“屆時，你需要尋找一個人。那個人十分明顯，只要你似乎摸到了頭緒，你就會明白的。那個時候，只需找到他，就可以揭開一切了。”

“抱歉了，一禾。我身為一個父親，實在是十分失職。我沒能好好地引導你，引導你成為你想成為的人，也沒有給予你足夠的愛……但是，你要明白一點，你那窩囊的老爸，是為了揭開真相、貫徹正義而獻出了生命的。”

說完，全息屏就消失了。

灰一禾和潶星石結伴出了醫院，決定買點什么給柏清樂吃，還要告知一下他的家人關于柏清樂住院的事情。灰一禾知道，郁文又要發瘋了，畢竟，她的寶貝兒子因為保護她十分中意的、兒子的青梅竹馬而受了傷，她一定火速趕往了醫院。

此時，黃昏時刻，站在通往餐廳必經之路的天橋上的灰一禾，回想著灰一樹在全息屏里說的那些話。那些話，他剛剛說完，便顯示視頻不存在，想必是設置了一經播放就刪除的程序吧。但這不妨礙什么，因為這些字句她已經全部記在心中了，她不會忘的。

灰一禾一直隨身攜帶的那張紙，那個將所有事情都一并挑起的那張薄薄的紙片……已經被灰一禾扔到了卷起的風中。

“等待，只需等待。”身上披著潶星石的白色外套的灰一禾說著。

“我們陪著你。”潶星石跟在她身后，說。

“嗯。”灰一禾點了點頭，應道。

她赤色的目光閃著銳利，從中燃起了熊熊的烈火，卻又無比地平靜，她知道她接下來該干些什么。

等待，只需等待，這是來自過去的父親對她的唯一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