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名和尚不是一個句子,而是一個和尚,有字輩的和尚。有字輩的和尚其實只有兩個,有名,和有德。至于為什么這一輩只有兩個,那就是另一個與本書無關的故事,后文也許會講到,也許不會。
掃地小和尚有名很開心,他手中拿著一個基本上是全新的蛐蛐籠。這是他央求火工房的買辦和尚從山下帶回來的蛐蛐,據傳是斗了十六場沒有敗績的蛐蛐王:大肚紅。
寺廟里雖然說不上清苦,但是多少有些枯燥無聊。甚至有些小和尚故意的裝作偷偷吃肉,就是為了被戒律院罰到寺門口去做站課。無聊到這個程度,僧人們當然也開始尋找自己的排遣方式。斗蛐蛐這種市井之中常見的玩意在每日青燈古佛的生活中可以說是一種很好的調劑。
前兩天有名和尚輸給一個知客小和尚。賭注是一只烤得爛熟的狗腿,和一盒子米酥。今天他準備贏回來,還有那個知客的彈弓,他也準備贏過來。每次那知客拿著彈弓打木樁,打瓦罐的時候,其他和尚可都是羨慕不已。
很可惜,今天他沒這個運氣……
因為他被一個看起來年紀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輕人綁架了。這個人他是認識的,雖然是個江湖新人,但是卻是大大有名的神劍怪刀。
“有名和尚是吧?我聽說你很有名哦,所以我問你一些事情,希望你能如實回答我,如果不能的話……我就把你那只肥肥的蛐蛐烤了吃肉!”夜鴻裝作一副惡霸調戲小叫花的樣子。
誰知道夜鴻還真是小瞧了這個有名和尚“那你把它吃了吧。”
“……”短暫的沉默之后夜鴻很是尷尬,小和尚看起來不知所措,而且生無可戀。
兩人友好的交談之后,夜鴻發現小和尚其實一點也不認生。“你先不用開口問,我告訴你幾件事情,你一定想知道。如果你能幫我贏下斗蛐蛐的話我就告訴你。”
夜鴻一臉無奈,但是看了一眼蛐蛐,嘴上卻是說:“斗蛐蛐這種事我就是沒有蛐蛐都能贏,但是你能告訴我什么?”
有名和尚嘿嘿一笑:“我告訴你,這兩天有好幾個人都偷偷的溜到過小佛堂去,而且還都是你認識的。”
“我憑什么信你?”
“……向你們這種絕頂大俠,不是都有特殊的直覺嗎?你用你的直覺看看,是不是應該相信我?”
夜鴻開始擰拳頭:“你最好在我用你們少林的羅漢拳打你一頓然后轉身就走之前,證明你對我有點用處。”
“別別別……”有名和尚當然也不是不明白點到為止的道理:“我知道你昨天去過小佛堂,也知道昨天還有人也進去過。人家就是跟著你身后進去的……這人輕功肯定在你智商,而且對你應該沒有敵意。心竹師叔的遺體剛剛陳放的時候當天也有人進去過,昨天你離開之后又有兩個人先后來過小佛堂。而且這幾個人我都知道是誰……”
夜鴻點點頭:“接著說。”
“嘿嘿嘿”回答他的是一陣賤兮兮的笑聲。
夜鴻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嘆了一口氣,回頭抄起蛐蛐籠,嘴里嚷道:“今天小爺就讓你見識見識,這么多年以來我最引以為豪的本事:賭博!”
有名和尚屁顛屁顛的像個小弟一樣跟在夜鴻身后,雖然只有一個人,卻給人一種前呼后擁的架勢。夜鴻倒是不理他,一路走,一路專心致志的和蛐蛐進行著精神上的交流。
他依稀回憶起自己一直所經歷的那種生活,聽鳥唱歌,看風跳舞,和各種動物交流幾乎就成了他每天必須做的一堂課。第一次能夠和動物交流,就是蛐蛐。
是的,真正的和動物交流。
“蛐蛐老兄,在下夜鴻,你貴姓啊?”
“我呀?我王富貴呀。真不容易呀,聽口音你是從東北來的?”蛐蛐真的能聽懂他說話,夜鴻其實并沒有很濃重的口音,但是他和東北的蛐蛐打交道甚多,因此蛐蛐的交流方法明顯是東北口無疑。
“是啊,王富貴兄弟你哪里人啊?”
“好說好說,我就是本地的。現在闖蕩江湖不容易啊,你們是要我斗蛐蛐吧?給我換個好點的房子啊,好歹我也十六場不敗啊,放在你們說法就叫武林高手。話說兄弟我看你也是混江湖的吧?是不是什么大俠啊?”
“……富貴兄,我不是什么大俠。”
“哦,那你遇上我成為大俠也是早晚的事,這樣吧,以后在你們這里,我就是你小弟。到了蛐蛐界,你就是我小弟。咱么互相捧,成為大俠是早晚的事。”
“……”夜鴻哭笑不得“行嘞您的,一會你得幫我好好打一場,我需要身后這小子的一些情報,不瞞你說,兄弟我正有難處,能不能脫困可就得靠你了。”
王富貴滿不在乎的“嗯”了一聲,然后愜意的躺下,愜意無比的說:“跟小弟說說怎么回事吧?誰欺負你了?”
夜鴻簡單概括了一下經過,惹得有名和尚回頭來納悶道:“你這是干什么的?”因為在他眼里夜鴻只是不斷地搞出一些奇怪的小舉動。其實他不知道,他現在聽到蛐蛐的鳴叫聲中有一部分就是來自于夜鴻。
夜鴻很隨意的回答:“我在和蛐蛐交流啊,它叫王富貴。”
有名和尚腳下踉蹌了一下,他開始覺得自己讓一個瘋子幫自己斗蛐蛐是不是正確的選擇。
這時候夜鴻又說:“富貴兄告訴我,你今天早上叼著包子撒尿,其實不光尿手上了,還尿鞋上了……”
有名和尚一怔,自言自語道:“難怪那時候覺得腳熱乎乎的……”,迎著夜鴻鄙夷的目光,他還是疑惑的問:“你真能和它說話呀?”
“能啊,難道我真偷看你撒尿?”
有名一臉深以為然:“我覺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較大。”
前面已經漸漸的可以聽到斗蛐蛐的聲音了。市井之中斗蛐蛐都是大呼小叫的不絕于耳,但是眼前的斗蛐蛐確實所有人都表情凝重,沒有人敢大聲喧嘩。夜鴻不由得感嘆,畢竟佛門圣地,就算是這些六根未凈的小和尚也不敢太過出閣。
大家看到有名和尚來了,趕緊讓開一個空然他湊過去。一個小和尚低聲說:“有名師兄,你不是說今天帶來個蟋蟀王嗎?今天我也帶了個大家伙!”
夜鴻向中間看去,那是一只比王富貴略小一點的蟋蟀,但是看起來挺兇猛,夜鴻注意到那蟋蟀的鳴叫聲音有點嘶啞。
之前耀武揚威的蛐蛐王大肚紅王富貴,這時候突然就沉默下來。別人不知道,夜鴻卻能感覺得到。
“牛哥,您在呢!”王富貴有點氣弱的開口道。
被他稱為牛哥的正是這只兇猛的蛐蛐。這時候它用一種痞子常用的語氣,囂張又暗含著威脅道:“呦,這不是富貴嗎,怎么著?想跟牛魔王動動手?”
“不敢不敢,”王富貴后退著,不等眾僧人開始就沖夜鴻大喊:“快放我出去!大哥快放我出去!”
夜鴻一手攔開眾僧人,把王富貴托在手掌上送到眼前,納悶道:“怎么了王大俠?”他看得出來王富貴壓根就不敢跟這個叫牛魔王的蛐蛐斗,這讓他有點疑惑。它是懂得相蛐蛐的,王富貴的確是一只很善斗的蛐蛐。
夜鴻讓大家等等,帶著王富貴走到僻靜的地方,只有有名和尚跟了上來。
王富貴眼見脫離危險,嘆了口氣道:“這回沒法打了,那是家伙給自己起的外號叫牛魔王。在這一帶是最兇的惡霸,別看體型和我差不多,打起來我白給。”
夜鴻好笑:“白給就白給唄,你輸不起啊?”
“輸不起,被他斗敗的蛐蛐,最好的也是胳膊折腿斷。運氣不好命就丟了。而且我們還有些私人的恩怨。”
這就讓夜鴻好奇了:“你說說我聽聽。”
王富貴長嘆一聲:“唉,蛐蛐的壽命都不長,但是我們這樣的是異類,我活了三年多了,牛魔王更活了五年不止。我有個青梅竹馬的小妹子叫春花,本來都要成婚了,誰想到被他給盯上了,只好背井離鄉原理這里,才逃脫它的魔爪。我因為這個被他打了好多次,我那幺妹兒的父母也被這個混賬給打死了。要不是老族長出面說話,現在我也早就沒命了,嗚嗚。”
說著王富貴還哭了起來。夜鴻雖然覺得有些好笑,但是其實萬物一理,人世間這樣的事情就不少,因此心中也是氣憤不已。
“王富貴,你哭什么哭!你不是要當大俠嗎?哪家的大俠這么窩囊?想不想報仇?想不想為民除害?”
“你有什么辦法?”王富貴看起來也不是那種一捏一個準的軟蛋,所以馬上問夜鴻。
夜鴻得意的說:“我還沒告訴你,我是個武林高手。我教你幾招,管教你打敗那個蟋蟀中的敗類。到時候總有許多的冤仇也讓他依次了賬。”
王富貴疑慮道:“那要是我還是打不過它怎么辦?”
夜鴻陰冷的一笑:“哼,如果你還是打不過它……我一指頭就戳死它……”
王富貴聽了之后不禁得一陣冷汗,因為它想到:對方不僅能一指頭戳死牛魔王,也能一指頭戳死自己……
重新回到決斗場,王富貴像是變了一只蛐蛐,面對牛魔王它再沒有了膽怯,非常有高人風范的先繞著牛魔王轉了個圈,然后冷峻地說:“出手吧,今天我要為被你欺負過的全體同仁討回公道!”
牛魔王囂張的大笑,蹦到王富貴面前張嘴就沖著頭頂咬過來。這種攻擊非常科學,因為盡量把自己的頭抬高,對方就咬不到自己的頭。
王富貴用兩只前腳抵住牛魔王的頭,除了兩只后腳以外其他的腳爪全部懸空,竟然被牛魔王推得倒退滑出。牛魔王得勢不讓,一面晃著腦袋來咬王富貴的前腿,用腳爪來勾蛐蛐的腹部。
王富貴知道不能吃這一招,連忙用盡全力鉗住對方,然后向側面一翻身。兩只蛐蛐同時翻了個仰面朝天,然后同時蹬著后腿想要翻過來。其實要說力量和速度,兩只蛐蛐不分伯仲,因此幾乎同時翻過身來。不同的是,王富貴向著邊緣開始逃走,牛魔王則是叫囂著追上來。
王富貴貼在戰場直立起來,后背對著牛魔王,突然躺了下來。然后迅雷不及掩耳的后腿一蹬,以躺著的姿勢急速滑向牛魔王。
牛魔王剛好沖過來,短短的一瞬間,王富貴的嘴正好對準了牛魔王的前肢。沒有猶豫,一口咬下!
牛魔王沒有料到這種奇怪的攻擊方式。頓時前肢受到重傷。王富貴迅速翻身遠遠退開,開始游走。而牛魔王因為剛剛前肢受了傷,行動開始有些遲緩,而這,正式王富貴勝利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