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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夫子

寧琛看著自家幼妹,口中道:“是阿嬰自己了斷了呢,還是大哥哥我?guī)湍隳兀俊?

后面寧翊寰筷子落在了地上,屋中燒了炭,暖如三月陽春,她牙齒卻是“咯咯”作起響來。

寧翊宸臉色不大變化,道:“如今你的罪狀上可是又多了一條了,逼死幼妹。”

她定定看著寧琛的眼睛,瞳仁是少女特有的清亮,道:“你可打算用那倫理道義,三從四德來逼死我?說我失節(jié),可真真是個(gè)笑話,你自己弒父殺弟,逼死嫡母,如今又要勒死我,究竟是誰‘失節(jié)’?你口中的仁義道德,怕都是些假話罷。”她嗤笑一聲,“好一個(gè)存天理滅人欲,齊威侯你還當(dāng)真是個(gè)儒學(xué)典范。”

寧琛冷笑道:“說那么多做什么?你只需接了那白綾子,這世間苦難你便皆可不見了。”

寧翊宸仄斜著眼睛:“你打算讓我自己了斷自己,你覺得可能嗎?”

寧琛眼中閃過一絲狠辣,伸手抓了那白綾子,朝著對面的寧翊宸而去,叮叮咚咚落了一地的碗碟,滿地碎瓷,寧翊宸猛地朝后退去,帶翻了椅子,滿地狼藉,整屋的丫鬟垂首靜立,無人動作。

寧翊寰瘋了一般上前去抓住寧琛的衣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新留的指甲折斷在了衣袍中,手上滲出血來,寧琛一揮手搡開寧翊寰,順帶著給了她一腳。

寧翊寰掙扎著半天沒爬起來

雖說寧琛是個(gè)書生,卻到底是男子,沒多一會兒便捉住了滿屋亂竄想要跑出去的寧翊宸,眨眼之間,白綾子已是勒上了寧翊宸的脖子。

寧翊宸拼命掙扎,卻仍是感到窒息,溺水一般,抓不住一根稻草,頸上火辣辣地疼痛起來,已是上不來幾口氣了。

竟是要死在這時(shí)里嗎?到底不甘心啊。

“侯爺!首輔盛大人來了!”知了的聲音。

“他來做什么,我這會子不方便見他。”寧琛手下并不停,“先讓他候一會,等我…再見他。”

知了突然驚呼:“侯爺!盛大人已經(jīng)進(jìn)來了!”寧琛一驚,手下陡然一松,寧翊宸跌坐在地上,咳嗽不止,卻仍想大口大口呼吸空氣,寧翊寰哭的哼哼唧唧,爬過去抱住她。

只見盛淮安越過一地狼藉,朝著寧琛三人走過來,冷聲道:“齊威侯就是這么待客的?”

寧翊宸眼淚在眼眶中晃了晃,又憋了回去,喚道:“夫子。”

盛淮安溫言道:“阿嬰。”

旋即轉(zhuǎn)過臉去,對著寧琛道:“老夫原本只是奉旨前來巡視宣平,沒想到一進(jìn)宣平就聽說兵馬司教人給炸了,老夫火急火燎的趕來,說是要助侯爺一臂之力呢,不曾想……”盛淮安眼睛一瞥,“撞上了侯爺?shù)募覄?wù)事。”

寧琛不語,盛淮安便接著道:“綏遠(yuǎn)若是在天有靈瞧著你這等不肖兒孫,怕是要再氣死一回。”

寧琛道:“年節(jié)說這種話不大好罷。”

盛淮安回他:“侯爺年節(jié)時(shí)做這種事就好了?”寧琛只道:“寧琛自己的妹妹寧琛自己管教,不勞煩盛大人了。”

盛淮安笑笑,卻不接他的話,只向?qū)庱村返溃骸懊魅帐前胧q生辰,夫子公事繁忙,不便給阿嬰慶賀,但夫子卻還是帶了禮來送你。”送懷中取出個(gè)盒子,遞到寧翊宸手上。

寧翊宸忙謝道:“謝過夫子。”

盛淮安又笑道:“你哥哥怕你再尋不上親事,怕是多慮了。”他看向?qū)庤。袄戏騺硇绞沁€有一事——替我家二郎求個(gè)親。”

盛淮安頓了頓:“要娶阿嬰。”

寧家兄妹齊齊一愣,盛淮安接著道:“侯爺你看可好?”

寧琛臉色發(fā)青:“再好不過。”

寧翊宸心下思索,想了半天,早就不記得那盛二郎生的個(gè)甚么模樣了。寧翊寰滿面淚痕,搞不清現(xiàn)下是個(gè)什么情況。

盛淮安道:“眼下看侯爺家里也不便待客,不如等侯爺收拾妥當(dāng)了老夫再與侯爺一敘。”又看向?qū)庱村罚骸袄戏蛘f來也是你家大姑娘之師,今后還要做大姑娘的公爹,老夫就先去關(guān)心阿嬰的身子了。”

轉(zhuǎn)眼又看向?qū)庱村荆骸岸媚镆瞾砹T。”

聽水榭中,寧翊宸歇在榻上,捧著描金甜白瓷喝了一整碗藥,緩下一口氣來說話:“夫子今日來,阿嬰無法招待周全,望夫子見諒。”

盛淮安笑笑:“你這兒滇紅到是不錯(cuò),宣平這天寒地北的,難為你有心了。”

寧翊宸笑道:“如今夫子對阿嬰可不只是師恩了,可還有救命的恩情呢。”

盛淮安也笑道:“總不能看著你大哥將你勒殺了罷?如今你又定了親事,他怕是短期內(nèi)動不了你了,況且,同盛家結(jié)親,對他仕途也是有幫助。”

寧翊宸輕輕咬了咬下唇,喚道:“夫子。”

“嗯?”

寧翊宸似有為難:“阿嬰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嫁策甫。”想了半天,那盛家二郎大約是喚作策甫的。

盛淮安不禁要笑,逗她道:“你個(gè)姑娘家,到是還敢置喙自己的親事了。”

寧翊宸抬眼看他:“阿嬰若是尋常姑娘家,夫子怕也不會收阿嬰為徒了罷。”

盛淮安思索一陣:“宣平現(xiàn)下這般情況,嫁回京里去不好么?”

寧翊宸笑笑:“阿嬰定然是自有打算的,如今刀尖上跳舞,怕今后連累了夫子。”

盛淮安只道:“如今給你定親不過是個(gè)權(quán)宜之計(jì),若阿嬰實(shí)在不愿,到時(shí)你尋個(gè)由頭,將親事退了便是。只不過……”他一頓,“刀尖上跳舞,你在作甚么?”

寧翊宸苦笑著嘆了口氣:“左不過是些要遭天譴的事。”

那盛淮安最是忠君愛國,聽聞臉色白了白:“傷天害理之事可做不得?!”

寧翊宸心下嘆息,如今這般,到底怎樣才算傷天害理,早已說不清了罷,她不答那話,只問:“夫子何時(shí)致仕?”

盛淮安道:“你夫子我還沒多老,還能多干幾年活兒。”

寧翊宸蹙著眉尖:“到底…到底還是早些致仕的好……”

待送走了盛淮安,寧翊宸半倚在榻上,眼中竟是泛了水光,她喚:“四郎……”

好端端的,怎是忽的想見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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