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時辰，禮官扯開喉嚨叫道：“吉時已到，入殿！”

莫雨率先下車，然后扶著一襲紅色嫁衣的安和下了馬車。

劉輝之前沒有見過安和，趕緊往那邊看去。

安和臉上本來一直帶著一些孩子的稚氣，如今在這流光溢彩的鳳冠珠簾之下已經消失不見。

她的小圓臉因為前幾日的憂思已經消瘦成標準的瓜子臉，看起來有些憔悴蒼白。

不過多虧綴在腰間熠熠生輝的明珠給臉上打了光，好歹能掩飾幾分，不然傳出去又該成閑話了。

劉輝的眼神雖然極好，但在密集的鳳冠珠簾之下也實在很難看清公主的具體長相。

他移轉目光，落到公主身旁的侍女也就是莫雨身上。

莫雨今日穿著一身與公主嫁衣相襯的淡粉衣衫，膚色如玉，一雙小鹿眼靈動清麗。

要是公主長得丑，就把她給留下得了。

劉輝心中打定主意，看向莫雨的目光顯得更加曖昧玩味。

莫雨自然是不知道劉輝在想些什么，她正專心扶著安和向太子他們走去。

走到一半，安和突然停在原地，不肯挪步了。

莫雨明顯感受到安和整個人都僵直了，不解地看向她。

只見安和站在原地，目光死死地盯著一邊。

莫雨心中奇怪，順著她的目光一同看向那邊，然后愣了一下。

那個值守在外圍的領將好像有些眼熟？

她再仔細看了看，發現那人居然是褚錚？！

慘了！怎么偏偏安排這個人來？！趙國是沒人了嗎？！

莫雨心中暗叫不妙。

果然，安和突然一把推開莫雨，提起裙子奮不顧身地朝著褚錚跑去。

她跑得那么快，那么急，衣袂飄起，像一朵鮮紅似血的花朵綻放。

所有人都愣住了。

安和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跑得這么快過，好像稍微停留他和她就會天人相隔，永不相見。

她飛快地跑到褚錚面前，喘著氣抓住他的手臂：

“你帶我走好不好？！”

說完這話，安和一直忍著的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

她也沒想到會在大婚前一刻發生這一幕。

她是一時控制不住才跑了過來的。

明明知道這么做王兄會發火，太后會責罵她，皇帝哥哥會對她失望，可她還是這樣做了。

后悔，害怕，任性，自私，可她就是不甘。

為什么，明明近在咫尺，卻比天涯海角還遠。

褚錚看著她，目光絕望而悲傷。

他根本沒想到安和會突然朝他跑來。

今日當值，是太子特意下的旨意。

他并不是宮中統領，從來沒有在宮中值守過。

他以為是太子知道了些什么，可太子卻說是那位叫慕容儀的王爺特別要求的。

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妥，可最后還是答應了。

就當去見她最后一面吧。

他悄悄地躲在后面，默默注視著她，

下馬車，進殿，成親，成為太子妃。

然而，她還是在人群中一眼就找到了他，不顧一切地向他奔來。

當她哭著求他帶她走的時候，他腦袋一片空白。

就在“好”字快要說出口時，一群隨行的宮女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拉著公主回去。

“好”字到底還是沒能說出口。

安和被強行拉走，莫雨趕緊上前趕走她們：“輕點，有你們這么推公主的嗎！”

莫雨扶住安和，一邊裝作替她整理衣衫，一邊低聲道：

“皇宮今日守備森嚴，插翅難逃，今日先忍過去，再另做打算。”

安和沒有說話，只呆呆地看著地面，手不住地顫抖著。

這一幕發生得太快，結束得也快。

慕容儀淡淡地看了一眼安和，然后轉身對著太子作了一個揖：

“皇妹任性，還望太子海涵。”

劉輝回過神來，一臉官方微笑：

“哪里的話，公主只是不識路罷了。好了好了，父皇還在里面等著呢，咱們趕緊進去吧。”

劉輝來到安和身邊，想親自去扶她，結果安和躲開了，徑自往殿里走去。

劉輝感到有些尷尬，但還是趕緊跟上。

進殿前，莫雨自動退到安和身后。

韓玉衡不動聲色地來到莫雨身邊，小聲問道：“公主剛剛怎么了？”

“不知道。”

莫雨擔心韓玉衡繼續追問，趕緊甩開他來到慕容儀身邊。

慕容儀只看了一眼她，什么也沒問，好像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么一樣。

進到大殿內，莫雨第一次見到那位趙國皇帝——劉德。

一個跟父親差不多年紀大的中年男人正高高坐在殿中央俯視著他們。

雖然面有疲色，鬢角也開始花白，但那雙威嚴有神的目光依舊能帶來驚人的震懾力。

劉德和皇后簡單問候了他們幾句話后，在禮官的引領下，公主和太子開始行拜見禮。

禮畢，又開始皇家婚宴。

一切的一切，都在一種嚴肅、安靜、繁瑣又有條不紊的狀態下進行著。

好像不是成親，而是獻祭。

婚宴結束后，天色已經不早了，皇上和皇后都各自回宮休息。

安和跟太子被宮女太監送進了新房，行最后的合巹禮。

禮畢，眾退，莫雨再也不能陪著安和了。

“走吧。”

慕容儀看著她。

莫雨沉默地點點頭，和慕容儀一起上了馬車，回驛站。

回去的路上，莫雨的心情很低落，呆呆地看著馬車內的一角，一言不發。

慕容儀也沒有說話，兩人就這樣一起沉默著回到了驛站。

“王爺，屬下先行告退。”

莫雨下了馬車后直接回房。

房間里空蕩蕩的，昨天安和還躺在她身邊，今天就只剩她一個人了。

莫雨坐在床邊發呆。

她雙手捧心，皺了皺眉。

難過是應該的，可為什么心里會這么慌？

……

……

第二天，莫雨起的比往常要晚一點。

昨天她沒怎么睡好，心里老是慌慌的，心跳也比往常快了一點，輾轉反側了好久才睡著。

不會是得甲亢了吧？？

莫雨坐在床上摸自己的脈搏測心跳。

默數了幾遍，覺得沒什么問題后方才起來。

等她洗漱穿好衣服出門，發現驛站里除了一些雜役，其他人都不知所蹤。

咦？他們人呢？？

莫雨叫住一個碰巧從她身邊路過的丫鬟。

“王爺跟將軍哪兒去了？”

丫鬟低著頭回答：“好像是宮里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公主……昨晚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