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制造業結構變動與生產率增長
- 王霄瓊
- 8417字
- 2019-02-01 16:12:51
第一節 基本理論回顧
把握產業結構變動的規律是研究產業結構變動的起點。由于經典經濟理論往往具有較強的普適性,本節首先回顧了研究產業結構變動規律的經典理論,其次歸納總結了結構變動影響因素理論。
一 產業結構變化規律的理論回顧
早期研究產業結構變動的文獻主要是對不同國家經濟增長過程中產業結構變動事實進行歸納。最早關于產業結構發展規律的理論是配第—克拉克定理。克拉克于1940年在《經濟進步的條件》一書中將整個經濟劃分為三次產業,農業是第一產業,工業是第二產業,其余歸為第三產業。在此基礎上他發現,隨著經濟發展水平的提高,勞動力首先從第一產業向第二產業轉移,當經濟發展水平進一步提高時,勞動力從第二產業向第三產業轉移,最終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的勞動力就業比重大幅度提高,這一規律就是配第—克拉克定理。克拉克認為三次產業比重變動的原因在于隨著人均收入水平的提高,對農業的需求逐漸減小,對工業制成品的需求先增加后下降,然而對服務產品的需求不斷上升。
在克拉克研究的基礎上,美國經濟學家庫茲涅茨(1959)研究了多個國家的勞動力在三次產業間的分布以及變化趨勢,其研究結果進一步證明了克拉克提出的規律。庫茲涅茨認為勞動力在三次產業之間有規律的轉移趨勢在“最近幾十年尤為明顯”,從而結構轉變是現代經濟增長的特征。庫茲涅茨認為經濟發展過程中三次產業結構變動的原因來自三個方面:一是不同部門技術進步的差異;二是不同部門之間需求收入彈性的差異;三是對外貿易過程中比較優勢的差異。庫茲涅茨的研究強調結構變動對于經濟增長的作用。庫茲涅茨不僅研究了三次產業結構變動規律,還深入研究了制造業內部的結構變動。他考察了19世紀末期到20世紀初期瑞典和美國制造業部門結構變動的趨勢。在研究期間內,美國和瑞典制造業結構變動趨勢非常相似,紡織、食品、皮革制品以及林產品等消費品生產行業的比重呈現明顯下降趨勢,而造紙和印刷、石油化工以及金屬制品等重化工業的比重明顯上升。
德國經濟學家霍夫曼(Hoffmann)1931年提出了工業部門結構變動的規律。他將工業部門分為消費資料工業和資本資料工業,通過統計分析發現消費資料工業凈產值與資本資料工業凈產值之比(霍夫曼比例)隨著工業化進程的加深而逐步下降。根據霍夫曼的界定,在工業化第一階段該比例為5,在工業化第二階段該比例為2.5,在工業化的第三階段該比例為1,在工業化的第四階段該比例小于1。霍夫曼還詳細計算了不同國家的霍夫曼比例。在20世紀20年代,根據霍夫曼比例的不同數值,巴西、智利等國處于工業化第一階段,日本、荷蘭等國處于工業化第二階段,英國、美國等處于工業化第三階段。這一結論并沒有得到經濟學家們的一致認可,對霍夫曼研究的質疑主要集中于以下兩個方面,一是庫茲涅茨的經驗研究發現資本形成占國民生產總值的比重是比較穩定的,二是霍夫曼對消費資料和資本資料的劃分不科學,一些行業的產品既可能是消費資料,也可能是資本資料。
錢納里(1956)對100多個經濟發展水平不同的國家進行分類,研究不同類別的國家在經濟發展過程中結構變動的情況,最終得出了結構變動的標準化形式。錢納里(1989)進一步研究了發展中國家的結構變動,著重分析了一些新興工業化國家的結構變動趨勢。根據錢納里的研究,工業化過程中工業份額增加的原因包括:國內需求的變動、中間產品使用量的增加、比較優勢的變動。在理論分析的基礎上他利用發展中國家的數據進行經驗性驗證,結果發現國內需求變動促進了工業份額的上升,但是中間產品使用量的增加發揮了更大、更顯著的作用;另外,國家發展戰略明顯影響了產業結構變動,與進口替代相比,出口導向型的政策更易于促進產業結構的轉變。錢納里還考察了制造業內部不同行業的結構變動,指出制造業內部結構變動的原因在于行業之間的技術經濟聯系,除此之外,還受到人均國內生產總值、投資比例以及需求規模的影響。錢納里考察了日本、韓國、土耳其以及南斯拉夫經濟快速增長階段制造業內部結構的變化。為方便研究,他將制造業行業分為四類:消費品、輕工業中間產品、重工業中間產品和投資品。這四個國家的制造業結構變動呈現相似的模式:投資品工業增長最快,其次是重工業中間產品部門,接著是輕工業部門。
二 影響產業結構變動因素的理論回顧
盡管20世紀50年代才開始探討影響結構變動的因素,但是早期經濟理論就已經隱含了對結構變動問題的思考。無論是現代的研究還是早期的經典理論,都將影響結構變動的因素分為兩大類:供給因素和需求因素。具體而言,影響產業結構變動的供給因素包括自然資源、要素稟賦、人口結構、技術水平,環境承載能力、外商直接投資等;影響產業結構變動的需求因素包括消費、投資、國際貿易等。不同的研究強調不同因素在產業結構調整過程中的主導作用。本書根據研究角度的差異將這些文獻分為五大類:從分工的角度研究結構變動、從區位的角度研究結構變動、從技術進步的角度研究結構變動、從偏好的角度研究結構變動、從其他方面研究結構變動。
(一)分工與產業結構變動
對分工的研究最早可以追溯到古希臘時期。柏拉圖論述了社會分工,認為不同個體之間存在差異,適合不同的工作。斯密(Smith)1776年系統研究了分工問題,認為分工是對勞動生產率最大的增進,是社會財富增長的源泉。斯密進一步說明了分工的原因以及分工的限制條件。在斯密看來,分工的原因并非人們天賦的差異,而是人們不同的交易傾向。交易傾向使不同的人從事不同的職業,這種專業化進一步強化了人們從事某一職業的能力。關于分工的限制條件,斯密認為分工受到市場范圍的限制。這一論斷實際上說明產業發展過程中需求的作用。李嘉圖在斯密的基礎上對分工進行研究,他認為分工產生于外生比較優勢。這和斯密根本不同,斯密認為分工產生了技術水平的差異,而李嘉圖認為外生的技術水平差異產生了分工。
Young(1928)對分工的研究引人注目。Young認為在現代生產過程中迂回式生產和中間產品規模的膨脹,是分工進一步深化的明顯表現。這一點和斯密明顯不同,斯密認為分工本身受到外部市場規模的限制,而Young認為分工深化和市場規模擴張是同步的。他更傾向于從分工本身尋找分工發展的原因,認為不同產業間基于技術經濟聯系產生的中間產品需求是推動分工發展的動力。根據Young的觀點,隨著經濟的發展,社會生產過程越來越“迂回化”,這種迂回化生產導致了社會中新興行業和部門的出現與發展,這也就是產業結構演進。在對不同國家工業化進程的研究中,錢納里發現中間需求是帶動工業比重上升最重要的原因,可以說這一發現驗證了Young的分工理論。
20世紀90年代,楊小凱、黃有光提出了以分工為研究核心的新興古典經濟學。新興古典經濟學通過比較分工所帶來的專業化收益以及由此產生的交易費用說明限制分工發展的因素。根據這一理論,隨著交易效率的提高,分工所帶來的交易費用降低,分工所帶來的收益大于其產生的交易費用,分工得以進一步發展,生產活動越來越復雜多樣,新興行業不斷出現,社會產業結構也隨之調整。Becker和Murphy(1992)構建關于分工的內生增長模型,分析協調成本對分工發展的影響。盡管與新興古典經濟學的研究方法有所不同,但其結論較為近似。Becker和Murphy也認為一方面分工能夠產生專業化經濟;但是另一方面,分工的發展水平不僅受到市場容量的限制,還受到經濟活動協調成本以及社會知識存量的限制。
(二)區位與產業結構變動
區位因素對產業結構變動的影響,主要體現為不同區域的自然地理條件、資源稟賦、人口狀況、環境條件等供給因素對產業結構變動的影響。不同的產業特點適應不同的區域,古典區位理論最早研究了區位地理條件對產業結構的影響。杜能(Thunen)農業區位論的中心思想就是農業土地經營方式的分布隨距離市場的遠近而變化。通過分析,杜能(1986)認為以城市為中心,出現六個呈同心環分布的農業圈層:自由農作圈、林業圈、谷物輪作圈、谷草輪作圈、三圃式輪作圈和畜牧圈。杜能的理論說明了地理位置對農業產業結構的影響。古典區位理論的另一位經濟學家韋伯則說明了地理位置對工業產業結構的影響。韋伯理論的中心思想是區位因子決定生產區位。經過反復篩選,韋伯確定了三個決定工業區位的因子:運費、勞動力、集聚。韋伯認為合理的工業區位應該位于綜合考慮三個因子時生產費用最小的地方。
杜能和韋伯的理論均是從供給的角度研究地理位置、運輸成本對產業結構的影響。20世紀90年代出現的新經濟地理理論在規模報酬遞增的框架下將運輸成本和需求結合起來討論不同區域的產業分工問題。在進行理論分析的基礎上,Krugman(1991)提出關于產業空間分布的假說:產業的空間布局一方面表現為地區專業化水平的提高,另一方面表現為經濟活動在地理上的集中。不少學者針對這一理論進行實證檢驗。Kim(1995)研究了美國不同區域制造業的專業化狀況,發現規模報酬遞增能夠解釋產業在空間上的不斷集中,但是某一區域專業化于哪些產業發展則是由當地的資源稟賦所決定的。Brülhart等(1996)、Amiti(1998)對歐盟地區專業化進行了研究。Brülhart和Torstensson的研究支持了歐盟經濟一體化和空間集聚程度之間的U形關系。Amiti則發現在歐盟的不同國家呈現出不同的專業化情況,比利時、丹麥等國專業化水平上升,而法國、英國等專業化水平下降。另外,王業強(2009)依據Krugman的理論考察了我國工業的空間分布以及在這一過程中的結構優化問題,研究發現我國工業的空間分布呈現明顯的集聚趨勢,但是在空間集聚過程中并沒有同時出現產業結構的優化。該研究并沒有支持Krugman所描述的產業結構與空間結構同時優化的結論。
除了從地理位置、運輸成本角度研究區位對產業結構的影響之外,還有一些理論研究區位要素稟賦對產業結構的影響。赫克歇爾和俄林最早研究了要素稟賦對產業結構的影響(H-O理論),認為國家之間的要素稟賦差異是國際貿易產生的原因。這一理論實際上是李嘉圖比較優勢理論的補充,李嘉圖的比較優勢理論強調外生的技術比較優勢產生國家或者區域之間的分工,而H-O理論認為即便不存在李嘉圖所說的技術比較優勢,不同國家之間外生的要素稟賦差異也會帶來國家間的分工,不同國家專業化于不同產業的經濟活動,從而帶來國家之間產業結構的差異。一個國家勞動與資本的比例高于另外一個國家,則出口勞動力密集型產品,進口資本密集型產品,這種產品交易的背后實際上是要素交換。H-O模型通常用于說明開放經濟環境下,一國產業結構的變動。后來的一些文獻在H-O模型的基礎上進行了推進性的研究。這些研究分為兩類,一類文獻傾向于說明H-O模型成立的條件,另一類傾向于說明封閉經濟情況下要素稟賦對產業結構的決定作用。Cheng(2000)指出H-O模型只在兩個國家、兩種產品、兩種要素、兩國有相同的C-D生產函數和效用函數時成立。如果上述條件不成立,就會發生同一產品要素密集度的逆轉,從而推翻H - O模型的結論。Ju(2009)構建了封閉經濟條件下的一般均衡增長模型,同時允許市場對無窮多個具有不同資本密集度的產業做出選擇。研究結果表明,即使不存在H-O模型所依賴的國際專業化分工機制,經濟中產業結構演變呈現出從勞動密集型逐漸升級到資本密集型的趨勢。與H-O模型不同,Ju(2009)的研究更側重于說明要素稟賦結構決定了一國的產業結構,要素稟賦結構的變化帶來產業結構的變動,并且在Ju(2009)的研究中要素稟賦內生于整個經濟增長過程。
(三)技術進步與產業結構變動
里昂惕夫的投入產出方法是分析技術進步對產業結構影響的起點。之后,發展經濟學家羅斯托用這一理論解釋經濟增長過程中的結構變動。隨著數學建模的發展,新古典經濟學的經濟增長理論通過建立多部門經濟增長模型,進一步研究技術進步對結構變動的影響。
20世紀30年代,里昂惕夫構建了投入產出分析,并且利用1919年和1929年美國統計資料編制了美國的投入產出表。在投入產出表中,投入品數量和產出數量之間的比例關系由技術水平決定,而不同行業用于最終消費的比例則由當地居民的生活習慣或者偏好、制度等決定。因此,在技術、偏好發生改變的背景下,不同行業之間的投入產出關系就會發生變動,社會產業結構隨之調整。
在里昂惕夫投入產出研究的基礎上,羅斯托(1988)依據技術標準,將經濟成長分為六個階段,不同階段對應不同的主導產業。羅斯托認為技術水平的變化帶來了主導產業的更替,這不僅改變了社會生活,同時也帶動了經濟增長。羅斯托強調結構變動在經濟增長過程中的推動性作用。
在新古典經濟學早期的經濟增長理論中,并不重視結構調整問題,也不曾涉及技術進步對結構變動的影響。例如,哈羅德—多馬經濟增長模型以及索洛經濟增長模型均沒有涉及結構問題,其模型中只有一個經濟部門。后來Srinivasan(1964)、Ryder(1969)均構建了兩部門分析模型說明經濟增長問題,但是這些模型的主要目的并非描述經濟增長過程的結構變動,而是在兩部門框架內探討經濟增長的穩態特征。
2000年之后,新古典經濟學經濟增長理論開始關注由技術進步差異引起的產業結構變動。Ngai和Pissarides(2004)構建了一個包含結構變動的經濟增長模型。在該模型中,技術進步率的差異帶來部門間不同的經濟增長速度,從而導致經濟中產業結構的變動。為了更為清晰地分離出技術進步差異對結構變動的影響,他們將效用函數設定為固定替代彈性生產函數,各種消費品在效用函數中的作用是對稱的,這就排除了偏好和需求的收入彈性差異對結構變動的影響。另外,不同行業要素密集度也對結構變動產生影響,為了排除這一影響,他們假設每一行業的生產過程中使用相同的資本份額。在排除了偏好和要素密集度的影響之后,他們得出結論,如果產品之間的替代彈性大于1,那么技術進步快的生產部門在經濟中占有較大比重,而技術進步速度慢的部門比重減小,要素從技術進步慢的部門流入技術進步快的部門;如果產品之間的替代彈性小于1,則要素會從技術進步快的部門流入技術進步慢的部門,最終技術進步慢的部門比重增加。在理論分析的基礎上,他們還利用英國和美國的數據進行實證分析,以驗證理論分析的結論。
Acemoglu和Guerrieri(2008)進一步推進了Ngai和Pissarides(2004)的研究。Acemoglu和Guerrieri構建了內生增長模型,同時考慮了不同部門資本密集度和技術進步差異性,解釋經濟增長和結構變動。模型中的生產函數采用如下形式:

這里η和α分別決定了兩個部門的資本密集度。模型顯示由于兩部門資本密集度不同,產出和技術進步速度也不同,最終資本密集度大的部門技術進步速度比較快,產出迅速增長,在經濟中的比重增加。
另外,Kylymnyuk(2007)從部門技術進步差異性的角度,在動態一般均衡的框架下構建了包含多部門的不平衡增長模型。該模型研究了三個部門:農業、工業和服務業部門,其中農業部門使用規模報酬不變的技術,而工業和服務業部門均使用規模報酬遞增的技術。在這種情況下,最終模型存在兩個穩態均衡,一個是經濟中只存在農業部門,另一個是三個部門同時存在,不過各自在經濟中的比重呈現不同的變化,農業部門的比重逐漸減小,工業和服務業部門的比重逐漸增加。該模型的結論很好地吻合了經濟增長中的庫茲涅茨事實。
(四)偏好與產業結構變動
偏好對結構變動的影響,實際是需求收入彈性的差異引起不同行業比重的變化。19世紀德國統計學家恩格爾發現隨著收入水平的增加,人們對不同產品需求的變動存在差異。他發現收入上升時,食品支出比例下降,而住房和服裝的支出比例大致保持不變,其他商品的支出比例遞增。克拉克和庫茲涅茨均從需求收入彈性的角度解釋三次產業變動。錢納里利用計量模型分析引起結構變動的因素,他將整個經濟分為三個部門:初級產品部門、制造業部門和非貿易部門,通過分析多個發展中國家的數據發現,初級產品部門份額的下降主要來自國內需求的減少和凈出口的下降,因此可以說需求收入彈性決定了初級部門的結構變動趨勢。但是對制造業的研究有著不同的結論,錢納里認為恩格爾效應并不是引起制造業比重增加的最重要原因,生產迂回化所帶來的中間需求增加在很大程度上解釋了制造業比重上升。不過錢納里的研究更多的是經驗型分析,沒有從理論角度進行說明。
Echevarria(1997)基于索洛的經濟增長理論構建了一個動態一般均衡模型,模型中包括三個生產消費品的部門,每個部門的生產過程有著不同的要素密集度以及不同的外生技術進步率,另外,模型假設了非位似偏好。此時模型中經濟結構的變動主要由非位似偏好所驅動。由于不同部門具有不同的外生技術進步率,所以經濟中產業結構狀況會影響整個經濟增長水平。該模型說明隨著收入增長,需求收入彈性差異成為產業結構變動的驅動力,從而帶動整個經濟增長。在這種需求驅動結構演變的經濟體中,最終的均衡狀態符合卡爾多事實和庫茲涅茨事實。Kongsamut等(2001)、Foellmi等(2008)將不同收入水平下偏好的差異作為結構變動的驅動力,分析經濟增長過程。Kongsamut等(2001)假設農產品、工業品和服務的需求收入彈性分別小于1、等于1、大于1,并且設定農產品最低必要消費量以及服務的自我供給量。隨著經濟增長,三種產品的邊際效用不成比例變化,這就帶來了邊際替代率的改變。產品之間邊際替代率的改變導致對各種產品的需求量呈現不平衡的變化,在均衡狀態下,供給結構最終適應需求結構的變動,產業結構發生改變。但是Kongsamut模型中的均衡并不是穩態均衡,只有當總產出保持常數增長率,同時技術進步率保持不變時,才能出現這種結構變遷。因此,該模型并沒能很好地與卡爾多事實相吻合,這就導致Kongsamut認為平衡增長過程和結構變遷是不相容的。
Foellmi和Zweimuller(2008)也強調了需求方面的變動在產業結構演化中的作用。他們根據恩格爾定律區分不同消費品的偏好,同時引入新產品的出現。新產品出現的初期具有奢侈品的性質,擁有較高的需求收入彈性,隨著更新產品的出現,原有新產品逐漸變為必需品,擁有較低的需求收入彈性。他們的模型很好地說明了經濟增長和結構調整的相互影響,同時模型的結果與卡爾多事實保持一致。
陳曉光、龔六堂(2005)構建了工業化模型和城市化模型來說明經濟增長過程中的結構變動和卡爾多事實。工業化模型和城市化模型來源于一個共同的基本模型,在基本模型中經濟結構的變化來源于需求收入彈性的差異。其中,工業化模型能夠很好地模擬卡爾多事實,模型進入穩態均衡時,農業就業比重減小到0,制造業和服務業的就業比重為常數。該模型假設了外生的經濟增長率,從而該模型并沒有探討結構變動對經濟增長的影響,僅說明了經濟增長過程中的三次產業結構變動趨勢。
(五)其他因素對產業結構變動的影響
除了從上述四個方面研究產業結構變動,還有一些經濟學家分析了要素配置成本和制度對產業結構變動的影響。
產業結構變動本質上是要素在不同產業間的流動,要素在不同部門之間的重新配置存在一定的配置成本。然而,無論是發展經濟學結構主義,還是新古典框架下對結構變動的研究,大都假設了要素在不同部門和行業間的自由流動。實際上,要素在不同部門間再配置的成本也影響經濟增長速度和結構調整狀況。Steger(2004)構建了一個三部門模型研究存在要素再配置成本條件下的經濟增長和結構變動,這三個部門分別是消費、投資和資源再配置部門。因為要素配置存在成本,要素在消費部門和投資部門間流動時,需要向要素再配置部門轉移一定的資源。如果要素再配置部門的效率比較高,那么向要素再配置部門分配的資源相對較少,反之較高。Steger模型中的要素再配置部門有著豐富的政策含義。在勞動力的產業轉移過程中,要素再配置部門可以看作教育或者再培訓部門,因為從原有產業轉向其他產業需要不同的技能和知識,而獲取這種技能和知識需要一定的成本。如果社會中存在完善的職業教育體系,那么就可以降低勞動力產業轉移過程中的成本,從而加速勞動力在產業間的轉移。
Karp和Paul(2005)也考慮了存在資源配置成本情況下的結構變動及經濟增長情況,他們假設經濟中存在一個獨立的運輸部門,該部門主要是為勞動力、資本等要素在部門或行業間的轉移提供服務。該研究通過假設運輸部門具有外部性以及市場失靈等特點推進了Steger(2004)的研究。在市場失靈的背景下,運輸部門的低效率導致要素流動趨緩,整個產業結構變動趨于停滯,從而導致較低的經濟增長績效。
還有一些文獻研究了制度對結構變動的影響。Blanchard和Kremer(1997)發現一些產業生產過程中需要少數幾個關鍵的中間投入品,還有一些產業生產過程中需要廣泛的中間投入品。在專業化生產背景下,購買投入品需要買賣雙方的討價還價,信息不對稱帶來了契約的不完全性,這容易導致談判的無效率。在這種情況下,依賴于廣泛中間投入品的產業產出迅速下降。在純粹市場經濟背景下,這種問題的解決主要依賴于諸如聲譽等機制,但實際上這些機制的作用非常有限。Blanchard和Kremer發現了不同產業的制度依賴性不同。
還有一些文獻研究了更為具體的金融制度對產業發展的影響。Rajan和Zingales(1998)首先研究了金融市場對產業發展的影響,依賴外部融資的產業在金融市場高度發達的國家中具有較高的增長率,他們的研究主要討論了制造業不同行業對金融市場的依賴。Ju和Wei(2005)認為一個國家的金融體系不發達,資本所有者就不愿意或者不能夠按照均衡利率提供企業所希望的全部外部資本,此時金融制度改善會增加那些高度依賴外部融資的行業的產量,同時減少其他行業的產量。Rajan和Zingales、Ju和Wei的文獻雖然沒有直接論述金融制度對產業結構的影響,但其文獻中隱含了金融制度的差異產生不同的制造業結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