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存邏輯與治理邏輯:安徽農村改革的先期探索
- 李潔
- 874字
- 2019-02-28 15:09:54
第二章 農村改革進程中的國家與社會關系
20世紀八九十年代,社會科學界一度對中國農村改革抱有極大的研究熱情。當時研究界的主流聲音多以小崗故事為原型,認為這是沉寂了許久之后,中國農民力量的一次覺醒,是中國20世紀下半葉以來農民集體行動的制高點(Kelliher, 1992; Zhou, 1996),其結果是國家-社會力量交易的雙贏(周其仁,1994),很多學者對中國農民的自主性及其行動能力展示了樂觀的態度。
然而,從之后30年的經驗看,雖然在最初幾年中,農業經濟和農民物質生活條件的確得到了非常規的發展和改善:在改革前25年時間里,農業增長率年平均為2.2%,1978~1984年的農業增長速度則達到了年均7.4%,其中,1981~1984年家庭承包制由局部到普遍推廣的三年時間里,更高達10.9%(蔡昉等,2008:30~31)。但農民自主性和行動能力卻并未如學界預測的那樣快速成長,農民的利益仍處于受損位置(折曉葉,1996, 2005;張靜,2003;周飛舟,2006)。以“小崗神話”為代表的對集體化末期底層鄉村農民的行動力及其政策推進作用的描述存在著過于簡略化、單一化和自然化的傾向,缺少對集體化末期中國鄉村治理與底層政治更為復雜和深入的關懷與考量(趙彗星,2007;布拉莫爾,2012)。
盡管如此,作為中國市場轉型第一步的農村改革對了解當代中國社會的運作邏輯仍然具有重大意義。不能因為從這一事件中得出的理論判斷有失偏頗,就否定這一事件本身在社會發展進程中的重要價值。恰恰因為曾經的研究并沒有很好地揭示出這一轉變本身背后的真正邏輯和機制,我們才有必要重新回到對這一歷史事件的考察當中。它不但能夠幫助我們了解人民公社制度之后的集體化末期中國鄉村治理的基本格局和面貌,也能夠揭示中國農村改革的推動力量究竟是什么、國家在制度轉型中是否只扮演了被動退出的角色、農民的主體意識和行動能力究竟達到了何種程度并以何種方式表現出來,以及國家如何在實現制度變革的同時維持自身意象的延續和統一。正是帶著對上述問題的關注和思考,本書重新回到代表中國市場改革先聲的農村改革進程中,通過對農村改革先發地之一——安徽省農村改革實踐過程的實證研究,再現20世紀70年代末期中國鄉村既復雜、微妙,同時又充滿新的可能與機遇的政治社會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