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文獻綜述與理論基礎

一 城市群一體化發展相關研究綜述

（一）城市群一體化概念與內涵梳理

城市群一體化的研究起源于區域一體化，其概念最早出現于20世紀50年代初期。荷蘭經濟學家丁伯根（1954）提出經濟一體化的定義，認為經濟一體化是消除阻礙經濟發展的人為因素、通過協作和統一創造最適宜的國際經濟結構。美國經濟學家巴拉薩（1961）指出區域一體化是各個城市為消除經濟歧視而共同遵循的一種制度和狀態。20世紀末21世紀初，我國區域經濟一體化掀起了發展的高潮，尤其是2006年國家在“十一五”規劃中確立了城市群的戰略方向以后，以城市群、都市圈等為依托的區域經濟發展推動了整體經濟格局的變化。對城市群一體化的相關理論研究也從那時迅速展開，劉耀彬（2008）定義城市群是城市區域化和區域城市化過程中出現的一種獨特的地域空間組織形式，是城市化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是指在一定的區域范圍內，以一個或幾個大型或特大型中心城市為核心，包括若干不同等級和規模的城市構成的城市群體，他們依托空間經濟聯系組成一個相互制約、相互依存的城市化區域。城市群的內涵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理解：城市群是一個區域的概念，是功能作用相對完整的區域；城市群應強調城市群內城市與鄉村之間的聯系；城市群具有整體的對外聯系功能；城市群是一個動態發展的網絡系統。對于城市群一體化的概念，學界還沒有形成統一的認識，王麗（2013）認為城市是區域作用的主體，城市群是區域作用程度的體現。

現有研究中往往從區域一體化方面理解城市群一體化概念，具體界定如下。王玨和陳雯（2013）從全球化的視角解釋區域一體化，指出區域一體化是國家政府、企業和國際組織等多種行為主體相互交互作用的過程。經濟層面，強調消除國家間貿易壁壘，包括自由貿易區、關稅同盟、共同市場、經濟聯盟、經濟一體化等5個發展階段；政治層面，旨在形成制度、政策和安全共同體；社會層面，注重國家之間在貿易、郵政等方面的交流。呂典瑋和張琦（2010）比較了經濟一體化和區域一體化，指出區域一體化與經濟一體化是互動互促的過程。一方面，區域化是全球經濟一體化的階梯；另一方面，區域化是應對全球經濟一體化挑戰的表現。區域一體化是區域發展的主要特征和目標，是一種廣泛而復雜的地域過程。區域經濟一體化能夠降低生產要素及商品的流動制度成本，促進區域經濟規模效應及效率的改善。王亮和劉衛東（2010）從經濟地理學的邊界效應視角闡述區域一體化，指出邊界地區在區域經濟一體化進程中能夠改變原有區位優勢，創造出對外部市場的接近優勢，是邊界中介效應的集中表現。邊界的政治、文化和經濟等屬性綜合作用于經濟行為主體。同時，要素可以在一體化區域自由流動，受到國家邊界的影響極低。李平和陳娜（2005）從新制度經濟學的角度闡述了區域經濟一體化，為降低由于制度缺陷所造成的交易費用而產生了區域經濟一體化，不斷降低交易費用將進一步促進區域經濟一體化的形成。張鵬等（2013）指出區域一體化的核心是經濟和產業的一體化，目標是生產要素在區域內的自由流動和配置，產業空間結構要進行優化和重組。李瑞林和駱華松（2007）認為區域經濟一體化的實質是降低交易成本，促進產品、要素等的自由流動，實現資源優化配置。

由此可見，對區域一體化總體上可分為兩大類：一類是地理學視角，集中在經濟地理、城市規劃學者中，對區域一體化的研究側重于空間上的均衡和要素的異質性，強調區域優勢以及要素的流動性；另一類是經濟學視角，賦予城市群經濟含義，研究側重于成本和壟斷因素，強調交易費用以及區位資源的優化配置。

上述分析可以看出，對于城市群一體化的現有研究成果豐富，但由于不同學科對城市群認識視角不同，尚未形成系統性、統一性結論。目前，國內相關研究主要以介紹和引用國外相關研究為主；城市群一體化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地理學者、城市規劃學者中，從經濟、社會、生態、文化等角度出發的研究成果較少，尤其是多學科綜合研究更少。

通過對國內外相關研究城市群一體化內涵梳理，我們認為以下幾個認識傾向是不恰當的。（1）絕對積極傾向，即認為城市群一體化對區域發展只有積極的一面，沒有消極的一面。國內研究大多數研究城市群一體化促進區域發展，極少研究城市群一體化阻礙發展。（2）絕對經濟傾向，即把區域一體化等同于區域經濟一體化，區域一體化是復雜的概念，需要綜合經濟、社會、環境等多方面進行考量。

（二）城市群形成和動力機制相關研究

城市群形成及動力機制研究有助于探究城市群相互協作的原因、過程，也為進一步明確當前城市群一體化戰略如何調動空間資源的有效流動、優化配置與協調發展梳理了基本脈絡。龐晶（2008）從微觀（企業的集聚與擴散）、中觀（產業的分工和合作）、宏觀（工業化與城市化）的角度歸納城市群的形成和動力機制。陳玉光（2009a, 2009b）從市場和政府的角度考慮城市群形成的機制。市場方面，在利益最大化目標下各種要素的集聚和擴散的雙重作用是根本動力；政府方面，由于政府的行政、經濟、法律的支撐，避免市場出現由于外部性而失靈的情形。方創琳（2014）把城市一體化發展的動力機制歸納為政策層（新政策和區域規劃）、智慧層（科技創新）、功能層（生產、生活和生態）、支撐層（交通基礎設施和信息基礎設施）、基質層（土地）。劉靜玉（2004）認為產業集聚與擴散、區域網絡化組織發展、企業區位選擇行為、政府宏觀調控、城市功能集聚與擴散是城市群形成的驅動因素。張燕（2014）認為要素流動的黏融效應、知識積累的柔性效應、產業分工的耦合效應以及城市增長的共生效應是城市群形成的內在作用機理。趙勇（2008, 2009）認為城市群的形成既是居民-廠商在主體區位選擇基礎上的集聚擴散，又是基于垂直聯系的產業演化過程，同時還是基于地方政府制度變遷的過程。

根據現有研究成果，本書認為城市群的形成和動力機制的研究總體可以歸納為兩類。一是，從經濟地理、城市規劃角度出發，基礎設施構建了要素流動的空間支撐；要素集聚優化了城市群網絡化格局；政策和規劃引導城市群高效發展。二是，從經濟學角度出發，從微觀層面，企業和居民通過區位選擇，決定經濟活動的擴散和集聚；從中觀層面，產業分工和專業化過程不斷提高，生產部門在城市群空間范圍內的分離，使得城市群城市之間的經濟聯系日益密切；從宏觀層面，城市群的出現是區域制度變遷的結果，是基于交易費用下降引起的制度供給和制度需求共同作用的產物。

（三）城市群一體化實現途徑和機制的相關研究

城市群一體化是一個系統復雜的工程，需要從多方面努力，研究者從不同的角度進行了比較詳細和深入的探討，提出了很多具有參考價值的看法。

1．城市群一體化途徑相關研究

安虎森和李瑞林（2007）提出建設區域經濟一體化的關鍵是提高區域貿易自由度；建設區域經濟一體化的基礎是市場一體化；建設區域經濟一體化的保證是有效的主體組織；實現區域經濟一體化的保障是適當的補償機制。曾剛（2014）以長江經濟帶為例，提出區域一體化的主要建設方向和著力點是：充分發揮各區域比較優勢提升區域的整體競爭力；著力推進長江經濟帶市場一體化建設；尊重區域企業的經濟主體地位。王朝華（2008）以環渤海區域為例，總結成績和不足，提出了建立和完善環渤海區域合作機制的設想。劉靖（2013）以長江三角洲為例，嘗試構建一個適合城市群一體化發展的協調機制，探索當前城市群一體化機制的總體框架體系和發展路徑，為城市群一體化發展提供切實可行的策略建議。覃成林（2010）認為實現城市群協調發展的路徑有城市群發展戰略與規劃、政策法規、空間管制與生態環境治理、要素流動、企業跨區域發展以及產業分工與合作。郭銳（2015）從城市規劃角度，梳理協同規劃的合理與不合理成分，提出未來需要頂層設計予以統一的路徑——創新協同規劃的體制機制與健全空間規劃體系。白永平（2011）通過對低碳經濟背景下我國中西部五大城市群進行比較研究，分析了關中-天水經濟區城市群發展的主要特征和發展基礎，最后提出城市群發展的路徑。

2．城市群一體化機制相關研究

城市群的機制研究主要可從以下兩個方面考慮：協調機制、管制和競爭合作機制研究。關于協調機制的研究，一是強調城市群內部協調機制，陳群元（2009）從城市群系統協調發展的目標、動力、主客體、效應等方面分析了城市群系統的協調運作的內部工作機理，構建了城市群系統的一般協調關系模型，發達地區城市群的治理式協調關系模型和泛長株潭城市群的預防式協調關系模型。黨興華等（2007）建立PREES系統模型，構建城市群人口、資源、經濟、環境、社會系統發展水平的綜合評價指標體系，借助于主成分分析法構建了城市群協調發展程度的評價模型，在測度關中城市群內部各子系統發展水平的基礎上評價關中城市群1990～2005年的協調發展程度。二是跨區域的城市群協調機制的建立。丁建軍（2010）從“城市群經濟”內涵辨析出發，闡釋了城市群、多城市群體系形成機理，并以“區域協調發展”概念三個基本維度為依據，探尋了多城市群分工合作與區域協調發展的內在統一性。陸瑤（2006）通過總結兩個區域的政府協調工作，提出重視行政區劃的影響；制定城市群規劃；不同城市應有正確的戰略定位。關于影響城市群協調機制的研究，何添錦（2010）重新解構影響經濟發展的眾要素，提出影響城市群經濟協調發展的直接要素和間接因素，并深入分析影響要素的作用機理。

與城市群協調機制相關的是管制機制，主要研究的是關于城市群的空間管制，呂斌（2006）探討了城市群規劃方法的轉變與空間管制策略融合問題。田嵩（2012）從診斷城市群生態系統狀況出發，提出“按需劃片—按片定類—按類劃區—按區定級”，分級管制的規劃管制路徑，探索我國城市群“生態需求分片管制、生態系統分類管制、生態功能分區管制和生態用地分級管制”的生態空間管制的“四分模式”。

關于城市群競爭的研究。城市群競爭的時空演化規律、具體產業與城市群競爭的關系，定量評價城市群競爭力成為研究的重點。在時空演變方面，朱勝清（2012）采用熵指數與偏移-分享分析方法，對中部四大城市群近10年來外商直接投資（FDI）的時空演化與競爭格局進行了定量分析。王發曾（2011）以省域城市群為背景區域，計算了中原城市群九城市的城市競爭力主成分得分與綜合得分，根據評價結果揭示了中原城市群城市競爭力的總體演變、主成分演變和影響因素演變的規律與特征。在具體產業與城市群競爭的關系方面，陳鵬（2013）運用灰色關聯度分析方法，通過構建珠江三角洲地區城市群物流產業與城市群競爭力指標體系，對該地區城市群物流產業與城市群競爭力進行了關聯度分析，并研究了珠江三角洲地區城市群競爭力與物流產業的關系。

定量評價城市群競爭力的方面，王成新（2012）以山東半島城市群為實證，以遼中南、京津唐、長三角、海峽西岸、珠三角等沿海城市群為比較對象，對山東半島城市群競爭力進行綜合評價。張旭亮（2009）采用因子分析法對浙中城市群城市綜合競爭力進行分析，提出了基于評價得分的浙中城市群發展戰略。朱子明（2013）從國內經濟實力、基礎設施建設、貿易與投資、就業與收入四個方面構建起適用于長三角核心城市群的評價指標體系，并采用主成分分析的數學模型分析了各城市的經濟競爭力。

關于城市群合作的研究。從政府治理、生態文明建設的視角研究城市群合作的主流。在政府治理方面，傅永超（2007）運用府際管理的基本理論，結合中國政治行政體制的特點，提出以構建政務環境、經濟環境、生態環境和信息環境為基礎平臺的網狀政府合作模式。羅湖平（2011）運用復合行政理論，建構了雙重擴張式動態合作模式。進一步考察了合作模式的運行主體及運行機理，提出了合作模式的保障機制。臧銳（2010）基于機制設計理論，設計了增強城市群綜合承載能力的政府合作機制，并構建了政府合作增強城市群綜合承載能力的理論分析模型。

在生態文明建設方面，白永亮（2014）基于EKC理論，建立了經濟增長和環境污染的數據計量模型，探討了經濟增長與環境污染的關系及其發展趨勢，從規模效應、結構效應、技術效應等三個方面分析并解釋了環境污染變化的原因，提出了關于長江中游城市群生態文明建設的合作的政策建議。鄭斌（2008）系統性地構建中國城市群環境合作的理論體系，提出城市群環境合作制度建設的基本框架，并進一步提出適宜的配套政策措施。

關于城市群的競爭和合作研究。城市群內部的競合關系成為研究的主流，徐康寧（2005）通過研究長江三角城市群本質內涵，形成演變規律，得出長三角城市群內部既有競爭的關系，也有合作的機制，合作的難點在于產業分工和真正的市場一體化。連季婷（2015a, 2015b）認為京津冀城市群內發揮好競爭和合作的作用，不僅能使得京津冀城市群內部的城市協調發展，而且能促使其成為真正引領我國經濟發展的城市群之一。

多數采用博弈論的分析方法對城市群內部競合行為做實證研究，趙曦（2013）以晉升博弈模型為基礎，研究城市群內部核心城市之間的競爭與合作問題，并利用北京等8個城市的面板數據進行了實證檢驗。單春紅（2010）通過對城市群內部每種組合中兩個不同城市之間的合作分別進行靜態和動態博弈分析，指出區域合作可以有效促進城市群整體的發展。

從生態建設的視角研究城市群競爭與合作關系，秦立春（2013）以長株潭城市群為例，從生態位理論角度分析探討城市各自的生態位，城市之間、城市群內與群外的競爭與合作，從而對長株潭城市群未來的科學統籌與全面可持續的協調發展提供一定的理論借鑒與指導。

（四）城市群一體化評價的相關研究

國內對城市群一體化的研究側重于構建城市群一體化的指標體系以及衡量一體化水平的方法。

1．城市群一體化指標體系相關研究

馮茜華（2004）在構建城市群一體化指標體系的基礎上，賦予基層指標相同權重，然后計算指標變動強度，再分類匯總，逐層遞歸，最后得出城市一體化指數。呂典瑋（2010）以京津地區為研究對象，從市場一體化、產業一體化和空間一體化三個方面探討其一體化整合程度。李雪松（2013）參照了世界銀行從密度、距離與分割三個維度對區域一體化的界定，構建了區域一體化評價體系。盧麗文（2014）通過構建經濟發展質量、社會生活發展質量、生態環境質量指標體系，對長江中游城市群城市質量進行了評價。宋迎昌（2015）對我國18個城市群一體化發展現狀進行了綜合評價，構建了城市群一體化發展評價指標體系，并對城市群進行聚類分析。根據現有研究成果，具有代表性的指標體系如表2-1。

2．城市群一體化水平測度方法相關研究

從系統論的角度出發，李國敏（2015）將城市系統看作是由經濟、人口、資源和環境四個子系統耦合而成的開放型的耗散結構系統，構建了基于耦合協調度的城鎮化質量評價模型，并運用數據包絡分析法和主成分分析法進行客觀賦權。更有學者從一體化水平綜合測定角度分析，呂典瑋（2010）從市場一體化、產業一體化和空間一體化三個方面探討其一體化整合程度。采用“價格法”衡量市場一體化水平；分析工業和第三產業各行業的區位商來度量產業一體化水平；根據弗里德曼空間結構的演變階段理論探討空間一體化水平。陳輝煌（2011）用綜合定量分析法對長三角區域經濟一體化進行測度研究，從市場一體化、體制一體化及社會一體化的視角對長三角區域經濟一體化水平進行綜合測度研究，并探討影響長三角區域經濟一體化的制約因素。周克昊（2014）從經濟發展、資源利用、環境保護、人口與公共服務和科技創新等5個方面選取23個指標，構建其監測評估指標體系，綜合分析長江中游城市群綜合發展水平時空格局演變。關于經濟一體化研究，從衡量城市群經濟聯系的角度出發，魯金萍（2015）利用修正后的引力模型和因子分析對城市群內部各等級中心城市間的經濟聯系強度進行綜合分析和測度，而周立群（2010）利用層次分析法和標準差值法衡量城市群經濟一體化水平。

關于影響城市群一體化的因素的研究。胡平香（2004）認為沒有突出的產業優勢、所有制單一、基礎設施建設缺乏連續性和完整性以及城市化水平較低是制約長株潭經濟一體化發展的主要因素。周沂（2013）重點探討城市群各城市間的分工合作，采用偏離份額法模型定量研究了武漢城市群經濟整合的影響因素。張娜（2015）從城市規模分布角度分析，利用位序-規模法則來分析城市等級體系及其發展變化動因，最終通過對各因素的合理調節實現城市等級體系優化、經濟持續增長。

關于城市群經濟一體化程度的非均衡差異研究，曾鵬（2012）運用多層次因子分析和聚類分析法分析發現各大城市群之間存在區域經濟一體化的非均衡性差異，并給出了非均衡性差異的對策。

可以看出，大多數學者認為城市群一體化實現的途徑是充分發揮各區域的優勢，提高區域競爭力，著力推進市場一體化建設，完善配套政策法規，促進要素自由流動。評價城市群一體化的指標體系眾多，但仍不完善。有學者認為應從市場、產業、空間三個方面衡量城市群一體化建設，也有學者從密度、距離、分割三個維度界定區域一體化等等，而本書根據李克強總理對城市化發展的“六個一體化”建立指標體系，包括市場一體化、產業布局一體化、基礎設施一體化、生態文明一體化、公共服務一體化和城鄉統籌一體化與城鄉建設一體化。學者通過對城市群的協調、管制以及競爭和合作機制的研究，多角度探討了城市群內部和跨區域相互作用規律。城市群一體化的評價方法尚未形成統一的體系，測算方法多樣，本書根據現有研究成果，采用價格法衡量市場一體化，采用產業結構系數和區域分工指數定量衡量產業發展布局一體化，運用變異系數法對基礎設施一體化、環境保護與生態建設一體化和社會發展與社會保障體系建設一體化進行實證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