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英國公地制度研究
- 趙文洪
- 2字
- 2019-01-05 03:28:02
導論
一 本書的選題價值
公地制度是從中世紀到近代,在歐洲廣大農村地區延續了近千年的一種土地使用方式、勞動生產方式和村莊生活方式。中國的非專業研究人員對它了解不多。這一制度在英國很典型,而且留傳下來的資料比較多。
筆者為什么要系統地探討英國公地制度?
(一)公地制度是展示近千年整個英國農村基層社會生活的平臺
1.它展示了領主(在王室莊園,是國王)同村民之間的復雜關系
領主是不自由村民的人身支配者,是全體村民的行政司法統治者。他是怎樣去支配不自由人的人身、怎樣去統治全體村民的呢?將領主意志與村民意志緊密結合、領主統治與村民自治緊密結合、領主直領地生產制度與村民租種地生產制度緊密結合的公地制度,是領主對村民進行統治的基本手段之一。公地制度的管理體系包括莊園法庭、村民會議、村規(By-Laws。村規是實行公地制度的莊園或者村莊自我管理的習慣法。下文將詳細探討)。這個體系展示了領主統治與村民自治的精巧融合。一方面,領主高度認同村民自治,村民高度認同他們對于領主的義務。領主的統治地位、統治權力,使村民形成莊園共同體,作為他們生存的基本法律單位。莊園為他們提供了安全與秩序的保障。在一個領主割據、戰亂頻仍的社會環境里,安全與秩序的珍貴自不待言。另一方面,公地制度則用村民生產勞動和生活的高度一體化,形成一種集體體制,這種體制同時又起著監督和管理村民對領主盡義務的組織保障作用。因為,給領主的租稅是集體收集、集體繳納的;村民為領主服勞役,也是集體監督管理的。領主之所以高度認同村民的自治,就是因為這種自治既節約他直接管理的成本,又比直接管理可能更加有效。
一方面,公地制度管理體系保障了領主的基本利益,而另一方面,公地制度則既限制了領主的許多特權,又用習慣權利剝奪了領主的一些利益。按照封建法,領主可以自由選擇直領地的耕種方式、自由圈占公共荒地,他也可以為他的莊園制定生產和生活規則。事實上,在一些村民力量薄弱的莊園,領主的這些特權都不同程度地實現了。但是,在絕大多數公地共同體(在本書指實行公地制度、有共同的莊園法庭或者村民會議的莊園或者村莊),土地按照條田形式劃分和分配,耕種和放牧方式的集體性,公共事務管理的自治性,都頑強地限制了領主的特權。本書將展示一些案例,其中,領主因為違背村規而被莊園法庭傳喚;被村民上告到國王;遭到村民的堅決抵制。公地制度的高度集體性、協作性,讓領主在涉及公地制度的大多數情況下只是一個普通的公地共同體成員而已。由于公地制度頑強地捍衛部分財產——主要是指荒地、沼澤、河流等產權歸屬不十分明確的地域——公有的觀念,所以,不但按照封建法“沒有無領主的土地”原則應該屬于領主的荒地、沼澤、河流被公地共同體成員頑強地按照公地制度規則使用,而且,明確屬于領主的許多森林和荒地,也經常被村民利用,比如打柴、偷獵、取土、放牧等。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村民們并不認為他們是違背法律或者違背道德的,因為他們認為,根據《圣經》,天底下有哪塊土地是屬于私人的?既然如此,他們怎么不能利用?
總之,公地制度展示了領主同村民之間既是統治與被統治關系,又是統治與抵抗的關系,既是相互爭奪利益的關系,又是利益一致的關系。
2.它展示了領主之外其他公地共同體成員之間的復雜關系
從共同體成員社會地位看,有平等與不平等的關系。
平等的關系。在絕大多數公地共同體,無論在莊園法庭、村民會議上,還是在莊稼地、草地、荒地上,都有共同體規則面前的人人平等。絕大多數村規的強制性要求都是針對“所有”“任何”“每一個”共同體成員的。事實上,只要是實行公地制度,每一個成員在條田分配,播種、收割時間安排,牲口管理,放牧方式等方面,都必須服從統一規則。大量莊園法庭和村民會議根據村規對違規者的處罰記錄表明,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在村規面前是人人平等的。
不平等的關系。共同體成員中總有一些權勢人物,比如堂區教士、富裕村民。他們有時候會利用其特殊的地位與影響力獲得一些特權,逃避一些處罰。隨著商品經濟的發展,在接近大規模圈地運動的時間里,一些富裕農民破壞公地制度的事情越來越多。
從倫理角度看,它展示的是一種在私有制環境下仍然浸透了友愛精神的人與人之間的關系。
公地制度存在期間的英國封建社會以及早期資本主義社會,其基本的生產資料所有制無疑是私有制。就公地共同體而言,整個共同體所賴以存在的全部土地,包括耕地、草地和荒地,法理上都屬于領主,也就是說,如果把對土地的財產權利分為不同等級的話,那么,領主擁有最高等級的權利,也可以說是所有權。領主對他的直領地當然更是擁有確定的所有權。租種領主土地的農民,對土地有明確的私人使用權。在商品經濟比較發達的時候和地區,這種使用權可以轉讓。
私有制強調的是“我的”與“你的”之間的差別與界限。對于特定歷史時代的人類來說,這種差別與界限是完全必要的。沒有它們,個人的生存與發展,尤其個人的尊嚴與自由,都沒有保障。但是,在私有制的極端形式下,這種差別與界限會擴大到人與人之間的倫理關系,使“我”與“你”之間不存在任何倫理關系,不相互承擔任何倫理義務;更進一步,“你”可以成為“我”的財產,受“我”的支配,如同不動產或者牲口。這就是不受約束的私有制的惡果。古代奴隸制、農奴制,以及其他形形色色的人奴役人的制度,都與私有制有關。
公地制度用“公有”“友愛”“平等”的倫理精神,對私有制進行了限制和約束。在“我”與“你”之間,在某種程度上,架起了跨越利益鴻溝的倫理橋梁。這在整個人類經濟史上,都是閃爍著人性光輝的偉大實踐。這座橋梁就是條田制度、共同放牧制度、允許窮人使用公共荒地制度、允許窮人拾穗制度等的綜合。
條田制度體現的是平等精神(當然也有平均主義色彩)。在這一制度下,任何人都不被允許長久地、故意地占有某些質量好的地塊。每一個人地塊的位置都被強制輪換、強制分散。擁有統治大權的領主也好,具有較大經濟實力和社會影響力的富裕農民也好,在地塊的分配方面,都沒有任何特權。平等精神在實踐中貫徹落實到這樣徹底的程度,實屬罕見。
共同放牧制度體現的既是平等精神——每一戶都按照統一的定額在莊稼茬地和休耕地上放牧一定數量的牲口,放牧的方式也是統一的,不能有例外;又是互助精神——拆除各自財產的藩籬,讓牲口在廣闊的地面上自由地、無拘束地吃草。牲口既獲得了更大的活動空間、更多口味的莊稼茬選擇,又享受了大群體生活的快樂。這對于牲口的交配、繁殖,也是有利的。筆者在今天我國內蒙古、四川、甘肅、青海的許多草原上,都見到了家庭承包牧場上拉起的鐵絲網。這些網對于野生動物的自由活動,對于牲口的自由流動和大群體活動,尤其對于牲口吃的草的種類的多樣化,都是無情的障礙。我們是否可以從公地制度中借鑒某些經驗?
公共荒地名曰荒地,實際上是有主的。主人一是領主,二是有份地、房屋、居住年限等附帶的荒地使用權的人。至于很多窮人,從法理上講是完全無權使用荒地的。但是,實際情況是,大批并沒有荒地使用權利的窮人都在使用。圈地運動中,在清理和登記因為失去公共地使用機會而需要補償的人的姓名的時候,就發現大批長期使用公共地的窮人原來根本沒有任何法理資格!至于拾穗,公地共同體的習慣是,先通過一定的程序確定誰是可以去拾穗的窮人,再讓這些人到收割莊稼后的地里拾穗。在搶收季節,地上遺落的麥穗很多,有資料表明,一個人在一個收割季節所拾到的麥穗,可以在很大程度上解決他的糧食短缺問題。村規規定,麥穗的主人是不能拾穗的,即使麥穗剛剛掉到地上。
共同體其他成員的寬容與友愛,讓窮人們享受了寶貴的資源。正是由于這種寬容與友愛,千百年間,無數窮人得以生存和繁衍。
公地制度讓共同體里面具有人情味道、大家庭味道的鄰里關系得以存在。窮人、弱者得到關心、愛護、照顧;人與人之間相互關心、依賴、交流,這是一個社會共同體應該具有的人道特征和人情特征。而公地共同體恰恰具有這樣的特征。市場經濟理論的奠基人亞當·斯密以及以后眾多研究市場經濟的人,都在探索只具有純粹自私本性的所謂“經濟人”同一個健康的社會所應該具有的互助友愛、奉獻犧牲精神之間的關系。資本主義早期歷史,就是把具有倫理精神的人變成赤裸裸的經濟人的歷史。公地制度精神被徹底地顛覆、拋棄了。當然,到了后來,情況有所變化。現代社會保障制度、福利制度、高收入累進稅制度、遺產稅制度等,是否可以看作公地制度中包含的倫理精神在一定程度上的復活?
以上可以說是公地制度展示的人際關系的光明面。毋庸置疑,公地制度也展示了人際關系的陰暗面:人際利益侵害事件多。
有莊園法庭卷宗記錄的公地歷史,開始于13世紀。自那時以來,關于公地共同體成員違背村規、侵害公共利益和鄰居利益的記錄就充斥于法庭卷宗。違規和侵害事件主要包括:踩踏和犁翻鄰居已經播種的條田,讓牲口吃別人的莊稼,不按照統一規定的時間犁地、播種、收割,收割季節偷鄰人遺留在地里的莊稼捆,超過配額規定多放牧牲口,私自接納共同體外面的人來拾穗或者干活,不完成修理道路橋梁、疏通水溝等公共任務,等等。可以想象,兩戶的條田緊密相鄰,每戶的條田多達幾十塊,每塊同兩戶相鄰,要在生產勞動中同緊挨著自己條田的幾十上百塊別人的條田保持絕對不侵害的關系,需要多大的注意力!另外,一個共同體幾十戶甚至百多戶居民的牲口在早上呼啦啦放進莊稼茬地里,晚上又回到各家的牲口圈里;在公共荒地和林地里,各家的牲畜,包括雞鴨鵝豬等常年不回家,怎樣做到清楚地區分各家的牲口、嚴格地按照配額放養牲畜,也很不容易。共同體常年有監督保障村規執行的各類人員,他們要巡行在共同體地域的每一個角落,眼睛緊緊地盯著違規行為人,發現有人違規,就要記住(大概只能用大腦記憶而非文字記憶,因為除非教士,極少村民會書寫),并且在下次莊園法庭或者村民會議開會時起訴。
3.它暴露出管理成本高,農業、牧業效率低,同市場經濟不相容等問題
關于公地制度的經濟效益,爭論很多。筆者認為,在當時的環境下,它可能是能夠滿足人們的效率需求的。但是,顯然不可否認的是,將個人的經濟活動機械地嚴格統一安排在一起,排斥個人在經濟領域的許多自由選擇,無疑嚴重地壓抑了個人的奮斗精神和創新精神。這樣肯定不利于從總體上提高農業和牧業的效率。歷史的經驗已經證明,資本主義以個人為主體的農業生產經營組織方式,比公地制度下的方式的效率要高得多。20世紀60年代經濟學家加勒特·哈定(Garrett Hardin)提出了一個著名的“公地的悲劇”假設,在一定程度上是符合許多公地共同體的實際情況的。18、19世紀英國圈地運動中,人們發現了大量足以支持哈定的假設的事實。
商品經濟以至市場經濟,是人類社會發展中不可避免的經濟活動方式。整個歐洲從封建社會到資本主義社會的轉型,其根本動力和基本路徑,都是商品經濟和市場經濟。而公地制度由于其集體決策方式的遲鈍,習慣法的僵硬,個人自主活動能力的被高度束縛,等等,顯然是不適應這兩種經濟活動方式的。它無法適應市場對經濟活動主體在效率和靈敏方面的高度要求。圈地運動之所以發生,公地制度之所以瓦解,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市場經濟的發展。
(二)公地制度史所展示的“公”與“私”的關系歷程,對于認識英國從封建社會向資本主義社會的轉變具有深刻的啟迪意義
一部公地制度史,就是一部“公”“私”關系博弈史。
“公”在本處有兩種含義。一指財產屬于大家——共同體成員。這一含義接近今天產權結構中的“公有”。二指公共的、共同的勞動生產方式。第一種意義體現的主要是人與人之間的財產關系。第二種意義同時體現出人與人之間的利益關系和感情關系。利益關系,是說共同放牧,同步播種、耕種、收割,集體決策,等等,這些協同行為體現、分配、調節、實現共同體成員的共同利益;大家的利益扭結在一起,只有通過每一個人之間的協調行動,才能實現每一個人利益的最大化。感情關系,是說共同的勞動生產生活方式要求大家彼此之間密切接觸,互相友愛、關心,使人與人之間保持一種類似或者接近家庭成員關系那樣親切的關系;少一點現代社會人際關系的隔膜,少一點私人空間,多一點公共空間,多一點人與人之間的交流與協作,互愛與互助。
具體而言,“公”具有以下意義。(1)荒地、林地共同使用,使用者的使用權限不是特別明晰,許多沒得到法律、習慣認可的使用權者也可以使用;也就是說,在事實上,荒地與林地具有公有的性質。(2)各戶收割后的莊稼地以及休耕地都向享有放牧權的共同體成員的牲口開放,共同放牧——此處的“公”不是“公有”的公,而是“公用”的公。(3)條田在各戶之間交錯分配,也是“公用”。(4)集體決策、協同勞動,在生產勞動的方式選擇上,公共選擇取代了個人選擇。
“私”也具有兩種含義。第一是讓事實上的公有變為事實上的私有。具體而言,就是圍圈荒地和林地,使之成為排斥他人進入的私人財產。第二是廢除條田的交錯分配,廢除公共放牧、協同生產,各自獨立生產勞動。
兩種意義上的“公”與兩種意義上的“私”的博弈也許自公地制度實行之日起就發生了。沒有文字記載的歷史,我們只能推測。而自13世紀開始,就有明確記載公地制度的莊園法庭卷宗留存,這些卷宗記錄了大量“公”與“私”之間的沖突。作為公地共同體行為準則、懲罰依據的村規,應該是與公地制度同時起源的。而村規則完全可以看作“公”與“私”沖突的產物。村規的條文絕大多數是禁止性的、懲罰性的,而幾乎所有禁止與懲罰的行為,都是“私”侵害“公”的行為。有些行為,看似“私”侵害“私”,比如侵害相鄰的條田,實際上也可以看作“私”侵害“公”:公共規則。就像世界各文明社會懲罰偷盜的法律一樣,如果沒有偷盜行為的發生,就不會產生這些法律。
“私”對“公”的侵害,在公地制度漫長的歷史中,主要表現為日常的小違規。這些違規行為基本上能夠受到處罰、得到糾正,從而公地制度能夠基本正常地運行。但是,也有不少重大的侵害行為發生,它們對于某個公地共同體的公地制度的威脅和破壞是根本性的。比如,領主將某些荒地、林地嚴密地圍圈起來,徹底排斥公共使用(放牧、打柴、取土等)權。本書將要介紹的英國王室和領主建立私家狩獵園(park)的行為最為典型。圍圈公共地的行為總的趨勢是次數越來越密集、規模越來越大,以至于在1235年和1285年,英國議會相繼頒布了國家法令《麥頓法》(the Statute of Merton)和《威斯特敏斯特法》(the Statute of Westeminster),賦予領主圈占部分荒地的權利。到了15世紀,圈地就已經激起捍衛公地制度的公地共同體成員們的強烈憤慨了。此后怨聲不斷。而圈地規模越來越大,最終導致議會立法全面地圈地,公地制度徹底崩潰。
這是“私”進攻的一面。另一面則是“公”的防守和抗爭。本書將展示公地共同體成員以法律手段、群體抗議手段抵制、糾正以“私”害“公”行為、捍衛公共權利的大量事實。到了大規模圈地期間,抗議演變成武裝暴動,“私”與“公”的沖突表現為血與火的戰爭。這種戰爭不但發生在英國,也發生在德國。1525年偉大的德國農民戰爭農民捍衛的多種權利中,就有對于森林、河流、荒地的公共權利。筆者認為,圍繞著公地制度展開的暴力的流血的沖突,有可能是對馬克思關于要用暴力的、流血的方式打碎資產階級國家機器,徹底消滅私有制的思想的一個啟迪:“私”顛覆“公”引起暴力沖突;“公”顛覆“私”,而且是掌握著國家機器的“私”,當然更免不了全面的、大規模的暴力沖突了。馬克思在《資本論》中用了極其顯眼、分量極重的文字從道義上批判資本原始積累,尤其是血與火的圈地運動。了解了公地制度的命運同資本原始積累之間的關系的人,就有可能同意筆者的這一推測了。
“私”最終戰勝了、吞噬了“公”,公地制度滅亡了。與此同時,資本主義取代了封建主義。這兩者之間有著必然的本質的聯系。在中世紀和近代早期英國以及整個歐洲,商品經濟的因素逐漸活躍,它們不斷地刺激人們的物質欲望、享受欲望、富裕欲望、榮譽欲望、統治欲望,到后來,這些欲望徹底地突破了宗教的藩籬、倫理的藩籬、習慣的藩籬,導致求富的手段日新月異,生產力不斷發展,社會財富積累迅速增加,最終形成一個以利潤最大化為目的的資本主義制度。利潤最大化必然要求形成最高效率的資源配置方式和最高效率的生產組織形式。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只有市場經濟才能高效配置資源,只有私人企業才能高效組織生產。所以,如果我們把生產力的發展當作推動歷史前進的強大動力的話,那么,從生產力發展的角度看,公地制度被資本主義現代農業企業制度取代,那個時代的“私”取代那個時代的“公”,就既是歷史的必然,也是歷史的進步。
但是,人類不僅是個體的,也是群體的;人類既需要個人富有,也需要群體友愛;既需要物質享受,也需要精神追求。在公地制度歷史上“私”與“公”的沖突中,“私”更多地代表前一個方面,“公”更多地代表后一個方面。隨著“私”的全面勝利,雖然我們看到了生產力的巨大進步,但是,同時也看到了人性的幾乎是全面徹底的崩潰,以及人性的獸性化。任何一個稍微有一點良知的人,都決不會在道義上為17~19世紀英國資本主義制度反人道的那一面辯護,因為,在那個制度下,工人和其他窮人過著悲慘的生活;人們普遍道德淪喪,極端自私。
從公地制度的衰亡史就可以看出,從封建主義向資本主義的過渡,既是歷史的進步,又付出了沉重的道義代價。人類追求的理想生活,決不能只重精神,不重物質;只重群體,不重個體;也決不能只重物質,不重精神;只重個體,不重群體。人類需要的是馬克思所倡導的那樣一種社會:每一個人都能夠自由和全面地發展。自由地發展,是個性的張揚;全面地發展,是人性的張揚。只有純粹屬于個人的美好的個性與屬于整個人類的美好的人性水乳交融,社會才會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