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西鸞聽了她這般厭惡的語氣，眼里閃過了一抹難過與受傷，垂在腿側的手緊緊地捏成了一個拳頭。

他向來都知道自己這雙眼睛讓他人產生過多少厭惡與憎恨，不少宮內的人因為父皇對自己的不喜沒少折磨他，眼前這婢女也是其中一位，只不過她的手段還遠遠沒有那些人更狠辣罷了。

他眼睫低垂，一雙墨綠色的眸子被陰郁的心情渲染地更加濃墨重彩。

所有人都討厭自己這雙眼睛。

他也不想要這雙眼睛。

他曾無處次想過要不就把這雙眼睛挖了吧，這樣便不會妨礙任何人，就連自己的娘親也因為他這雙眼睛在死后還帶著不干凈的名聲走了……

可他又不甘心。

憑什么作惡的人能一直看他的笑話？

他遲早要逆轉自己的命運，守護自己的東西，強大到讓那些人都不敢再對他的眼睛說三道四。

＊＊＊

蘇念箏自是知道男主愿意跟著她肯定不過是想要利用自己，因為目前只有她才可以帶他順利逃脫鳳城。

所以蘇念箏反而不擔心男主會逃，只是慢慢在思考怎樣讓男主在走完劇情后也心懷感恩。做一個善良的人。

摩挲著食指上戴著的轉換性別的古樸戒指，蘇念箏心里很快就突發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三日后，蘇念箏和裴西鸞仗著姐弟的身份順利離開鳳城，進入嵐城。總算是避過了皇家的眼線之地。

“本姑娘可沒錢養你，你要是不想被我賣給奴隸主，就拿著這些東西去給我要飯去！我可以勉為其難地提供住處和吃食，但你要把你收獲的錢全部交給我，不然……”

“光憑你這雙眼睛你就別想呆在這個世界！”

蘇念箏冷冷地看著裴西鸞，這樣威脅道。

而裴西鸞看著她遞給自己的那被剪成破布條的衣服還有一個破碗，就連那根遮擋眼睛的黑布帶上也打著一個灰色的補丁，眼里閃過一抹深思。

“接著啊，愣著干嘛？”蘇念箏嘴角微撇，將那堆東西塞到裴西鸞懷里，就不知從哪里弄來一堆黑色的灰往他臉上抹去，抹完后還開心地笑了。

裴西鸞怔怔地盯著她嘴角綻開的那抹笑容，心頭有些怪異——

明明是那么惡毒的女人，為什么笑容卻看起來那么純潔，真的太有欺詐性了。

“你可不要偷跑哦，我會盯著你的！”蘇念箏看見裴西鸞又在不動聲色地打量自己，笑容慢慢消失，微微抿起了嘴唇。

他唯唯諾諾地一低頭，把衣服抱緊了，便去了房間換衣服，再出來，那女人卻已經不見了。

＊＊＊

裴西鸞真的去當乞丐了，他拄著一根拐杖，眼睛上蒙著那黑色的打著補丁的布條，臉上擦著黑灰，拿著一個褐色的缺了一角的破碗向人行乞。

蘇念箏就在暗處盯著他，她此刻卻變了一個模樣，從十四五歲的清秀少女變成了一個身姿頎長，玉樹臨風的二十歲青年。

她穿著一身月白色的長袍，手執一柄畫著水墨畫的折扇，眼眸清澈，眉眼溫和，凡到之處一些小姑娘都偷偷看他，臉上流露出一抹紅暈與羞澀。

蘇念箏對這幅皮囊非常看好。

畢竟人設綁定器上的性別并沒有變化，恐怕這個戒指所轉換的模樣并不被綁定器所認可，因此她可以全然使用這個身份來刷裴西鸞的好感度。

于是她遠遠地坐在一家賣小吃的店鋪，仔細觀察著正在行乞的他。

＊＊＊

裴西鸞與另一個同樣身為乞丐的人一起蹲在清心閣的圍墻邊。

街道上的路人熙熙攘攘，卻很少有人拿正眼瞧過這兩個可憐的乞丐。

有人看見裴西鸞眼睛上蒙著的布條，只是微微嘆了一句可憐，便匆匆而去。有人在懷疑他到底是不是瞎子，與身旁的朋友低聲議論。

還有人盯著他那一身寒酸的裝扮，眼里流露出鄙夷之色。

裴西鸞根本看不見那些人的表情，但他能感應到，人心的冷漠。

蘇念箏看著他拿著那破碗一直高高地舉著，在心中疑惑：這樣舉著難道不會手酸嗎？為什么不放在地上？

她走到他的跟前，小小的少年耳尖聳動，聽到有人逼近的聲音，全身都繃緊了。

她輕輕地將一塊碎銀子放進了他的破碗里，把他高高舉著破碗的手壓在地上：“放下，手酸。”

清冷的聲音一響起，裴西鸞渾身一顫，微微睜開眼睛，想要看清來人的模樣。

可惜眼前一片漆黑，他根本看不見那個第一個施舍他的人。

蹲在裴西鸞身旁的乞丐卻是眼前一亮，連忙把手中同樣的破碗伸到蘇念箏的身前，眼巴巴地盯著她，“求求您了，我今天什么都沒有吃……”。

蘇念箏卻是冷哼一聲：“你自己有手有腳，身體上也沒有殘缺，憑什么要求別人勞作的錢白白給你？”

那乞丐臉上閃過一抹惱怒，但也不敢出聲，拿著自己的碗恨恨地瞪她一眼，便將手縮回去，目光有意無意地向裴西鸞手中的破碗飄去。

內心卻在想：“好家伙！我一日掙的銀子倒是沒這個新乞丐一刻賺的多，待到這人離開，我定要把他的銀子偷來，反正橫豎都是個瞎子，誰讓他搶我的生意？！”

蘇念箏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眼神，拿著折扇的手微微一頓，眼里閃過一抹冷意，突然開口：“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有些人啊……還是不要盡想那些損人利己的事，以免哪一天被雷劈死”。

裴西鸞握著碗的手微微發緊，臉稍稍往旁邊惻了側。似是察覺到身旁那乞丐的不端思想。

那老乞丐倒是吃了一驚，沒想到這人居然像是摸透了自己的想法，他臉上閃過一抹尷尬，頓時對自己想要干的壞事又有些遲疑了。

蘇念箏在說完這句話便離開了。

留下裴西鸞時時刻刻都在警惕自己周邊見財眼紅的人。

而那老乞丐也在蘇念箏甩下那句話后久久不敢對裴西鸞伸手，怕真如她所說的那樣被雷劈死。

畢竟，以蘇念箏那個具有欺騙性的相貌，那段話還是很能唬住人的。

＊＊＊

裴西鸞日復一日地當著乞丐，他每天清晨出來，傍晚回去。一天只吃兩頓飯，好像一點也不擔心自己被餓死，中途那么長時間毅然守候在那清心閣的墻邊，仿佛認定了那個位置。

他每天都會等待著那個清冷聲音的主人來到他的身邊給他碎銀子，也順便偷偷地慢慢開始攢起錢來。

索性蘇念箏那女人似是很好哄的樣子，每次接到他那個裝著一些碎銀子的破碗眼里都滿是驚喜與貪婪之色。并沒有覺察到他悄悄藏銀子的行為。

這讓他暗松一口氣的同時，也有些懷疑，這女人真的有那么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