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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嫁衣問世

  • 朱雀案
  • 晨木里
  • 2740字
  • 2018-10-18 20:05:08

夜晚的寒風撲打窗欞,冷月升空月華傾瀉,在寂靜的門庭上落下一層霜白。

屋內火光將暖室照亮,搖曳的燭光里,如畫的眉眼在堆積如山的書件后若隱若現。

弄苒推門進來,將白色嫁衣放輕輕到扶嬴身邊。

“姑娘,這是今日午后劉姑娘拿給我的,還囑咐我一定叫您試穿。”

她頭也未抬,從一堆書叢后傳出聲音

“放著吧”

“姑娘,明日一早迎親的隊伍就會到了。”

弄苒有些發愁。

“我知道了,處理好這些事我就試,你先去休息吧。”

“姑娘也得早點休息才是啊。”

弄苒欲想要再說些什么,可見她伏案忘我的樣子,又將嘴里的話全部咽回肚子里。

最后只將一根手掌長度的小竹筒放到她手邊,低聲道

“姑娘,那戒指上的朱雀圖案有眉目了。”

她放下筆,撿起竹筒,弄苒適時地去將門窗又檢查一遍。

屋里又恢復寂靜,她緩緩抽出竹筒里的紙條。

紙條展開,她眼中頓時閃過一絲驚異,隨即又恢復凝重。

許久,她又抬起頭盯著那件白色嫁衣,出神。

婚禮這日,天氣正好,荊州桓氏這一支的叔父伯伯,兄弟姊妹齊聚一堂來慶祝這一喜事。

一時間桓家的上空縈繞著蒸蒸熱氣,似冰封許久的日子突然有了裂縫,陽光照進來,暖流攢動。

桓宅內,紅綢為楣,墨毯為地。

銀鑄的鸞鳳雙樽在朱紅的門房前熠熠生輝。

珠翠玉制的月華寶盒堆了滿室,琉璃杯中填滿瓊漿玉液,遠遠飄著清香。

小廝丫鬟們來來回回,弄苒在旁指揮,整個忙碌的隊伍有條不紊。

暖室里焚著花蜜香,冉冉升起的煙塵繞過珠簾繡幕。

霧靄里,扶嬴身著白色的嫁衣純凈淡雅。

濃黑的長發一半挽上髻,對稱插著水晶雕花釵,有銀片接連為墜。

兩花釵在發髻后由層疊的銀鏈相連,傾瀉在垂下的發上,輕動空靈動聽。

銅鏡里照出她撲過脂粉的面頰,朱唇輕啟,紅潮一線。

雙眸又如剪水,顧盼之間水波盈動,美艷而嫵媚。

可美人的眼中卻籠罩著淺淺淡淡的憂愁。

彼時門開了,走進一個著淺紫色對襟羽紗長袍的男子。

“溫憐?”

她微微偏著頭輕喚。

“今日你出嫁,本是要血親兄弟送嫁的,可子熙已不在了,我們本是同族,你稱我一聲兄長,那便由我來送你吧。”

溫憐的語氣很輕,眼里的光芒忽明忽暗。

她低垂下頭,艱難地扯起嘴角。

胸口煩悶異常,嘴巴一張一合,半晌只吐出一個“好”字。

“姑娘,吉時已到,姑爺在門外等著了,出來吧。”

門外弄苒的聲音,驚醒了默默無語的兩個人。

她慢慢起身,一手執起案上團扇,將另一只手放心地交給他,道“走吧。”

接住她的手,他望著她的眼神和往昔一樣溫柔。

轉身推開那扇重重的門,在一派鐘琴鼓樂的歡鳴中,扶嬴以白色團扇覆面。

溫憐在側陪她緩緩走過喧鬧的人墻,來到長毯的盡頭。

迎親的墨車已在那等候多時,為首而立的便是同著白色喜服的謝沉檠。

此刻,他的嘴角一樣掛著沉穩內斂的淺淺笑意,眉宇之間淡如月華。

清風搖曳,水袖白衣宛如隱世的神。

可就算是這樣的場合,他也一定要將那夕霧玉佩掛在腰上最顯眼處來惹溫憐動氣。

當溫憐瞧見時,臉色還當真沉郁下去。

而罪魁禍首此時正目不轉睛盯著團扇后的人,春風得意得很。

稍待,謝沉檠十分鄭重地將手伸向她。

溫憐失神般地退卻,理智使他穩住身形。

扶嬴將手輕輕搭在他的手心,兩手相觸,卻發現他的手竟然微微有些顫抖,這著實另她意外。

于是掠過團扇,她探出一雙眼來瞧著他。

發現他眼里的神色有些復雜,里面有快意滿足,也有悲傷動容,叫她看著有些詫異。

直到車馬起步她也沒弄懂那眼神背后所含的意義。

而在那之后,溫憐悵然若失,眼里耳中就只剩下漸行漸遠的儀仗與縈亂的絲竹之聲。

透過車上的帷幔,擁擠的人潮,熱鬧的街巷,熟悉的笑臉一一在她眼里閃過。

突然,胸口如有針刺般酥酥麻麻的,不一會就遍布全身。

她一只手緊緊抓起衣襟,骨節握到青白失血,雙眼也逐漸泛紅。

最終,她還是連一句告別的話,也沒能同他說出口。

接親的隊伍是在夜里趕到地建康城。

城中此刻燈火通明,歡呼喝彩萬人空巷齊齊恭賀宰相府的喜事。

扶嬴被這一波接一波慶祝浪潮消磨得疲憊不堪,完全沒了表情。

可瞧那馬上的謝沉檠卻是繞有興致,一路上始終笑意不減。

好不容易馬車到了相府門前,她這才能得空休息。

可很快長亭又將她送進青廬,留下她一人百無聊賴。

許是好久沒有喜事,相府里的丫鬟伙計全部聚在前院。

這樣設青廬的后院就冷清了許多,不過如此也好,她也想討個清靜。

待她枯坐了幾個時辰后,謝沉檠帶著微醺的酒氣走了進來。

“桑眠公子連入青廬都需他人代勞了嗎?”

她撈起團扇將臉又遮住問。

“這婚禮還有些步驟,雖是繁文縟節,但還是不能丟掉的。”

他望著滿桌擺放整齊各有寓意的物件,眉頭緊皺。

“大人不是從不計較這些么?”

她似故意嘲諷。

聞言,他將眼神盯到她身上。

忽而從她手中抽走團扇,正經道

“阿扶今日很美。”

他眼認真的神色,另她微微有些晃神。

突然間他又換回原本那副戲謔的樣子,笑道

“阿扶也好好看看我吧,我今日也很好看。”

果然不出她所料,他仍是“死性不改”。

不予理睬,她自行開始用案上的清水凈手。

而他自知不會得到回應,便也乖乖照著她的樣子去做。

行同牢禮,他賣力嚼著碗中切得大塊還未熟的肉,發起牢騷

“阿扶你吃得下么?這肉又硬又沒滋味。”

“少吃一點就是”

她兀自將一小塊肉送進嘴里細嚼慢咽起來。

該喝合巹酒時,他又開始鬧別扭。

“這酒著實太苦,當真要全部喝完?”

“這本就是苦酒”

說著她將喝了一半的酒遞給他,又從他手中取過剩下的酒一飲而盡。

他握著酒杯,望著她的神色漸漸變深。

“已經結束了,你可以離開了”

她對已經盯著自己好久的謝沉檠晃了晃空空的酒杯。

“阿扶真是狠心,我也累了一天,如今才得空休息,你就趕我。”

他也將酒飲盡,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同她講。

“謝大人,請您自重。”

她加重語氣。

“好吧”

他哧哧笑道。

“明日我想見見桑眠公子,上次就應該見的,可看他好像不在這府中。”

他本起身要走,聽見她的話,頓了頓,道

“桑眠體弱,我已命人將他轉到郊外一處清靜的別苑修養,你想去的話,明日我差雀蕪陪你。”

“既然大人都想好了,那就如此吧”

她深知他叫雀蕪跟著大概是何用意,索性也不拒絕。

他輕嘆一聲,又坐回位置上,語重心長

“建康人多眼雜,阿扶生的如此貌美,我怕會有人心懷不軌才叫雀蕪跟著,只可惜我是不能陪你去了,多日不入朝,如今回來是萬不能再拖了。”

“不必麻煩大人,區區小事有雀蕪侍衛在,還怕扶嬴跑了不成?”

她也開始同他打趣。

他輕輕撫弄眉毛,將胳膊支在案上抵著下巴慢慢道“阿扶這樣可真是難為我了。”

她注視著他哀怨的眼睛,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滋味涌上心頭。

一時間不知該將眼睛看向哪里。

幾許,他坐直了身子,收斂了笑容輕輕同她說道

“阿扶,你可千萬別忘了,與你拜堂的是我,與你入青廬的也是我。”

他突如其來帶著淡淡哀愁的話,另她眼底波光閃動,整個人也持續怔愣下去。

“這樣,我便走了。”

他起身,嘴角似帶著似有似無的苦笑。

青廬外已是霜月滿地,歲月靜靜地淌過掛滿紅綢的枝頭。

青廬里,她靜謐的臉龐映在紅光中,如夢似幻。潔白的團扇在她手中被反復端詳。

這一夜似乎很長,長到,無人可安穩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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