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可是有何不妥之處嗎？”
劉道澄問。
她兀自微搖了搖頭，眉頭深皺。
“不可能，不會這么快的……”
“嬴兒，你可是覺得秦人到達的時間不對？”
溫憐看她郁結的神情，款款問道。
她微一頷首，回身踱開幾步。
“近八十萬的軍隊，全數趕到壽陽最快也要三月之久，眼下卻連兩個月都不到。”
溫憐道出她的疑惑。
登時，她心中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會不會是我們探到秦人出兵的時間有誤？”
劉道澄說出了另一種可能。
但雀蕪卻很快予以否定。
“絕對不會”
“哦？”
劉道澄將信將疑。
“前秦中遍布我們的細作，探子也是早就都布好的，為了使消息更快傳達，沿途各站都有我們的人，這消息絕不會錯。”
“那這又怎么解釋呢？”
劉道澄顯然還是沒想出其中的問題所在。
“報！報大人秦軍已到城外四里！”
突然探子又在帳外通報。
眾人臉上皆掛上了焦急之色。
“秦人行動如此迅速，又兵力眾多，我們若貿然與之對抗可謂以卵擊石啊。”
劉道澄意在不與秦人正面交鋒。
“眼下我們還不能出兵。”
溫憐肅然道。
“溫憐大人，可若不出兵，難不成要坐以待斃？”
劉道澄滿眼不解。
“不是坐以待斃。”
她忽然轉過身來，沉著道。
“不知姑娘可是有了什么計劃？”
雀蕪見她似乎是心里有了打算。
“眼下秦軍就快到了，無論大人有何命令，我等都會全力抗敵，萬死不辭。”
說著，劉道澄眼里盡是視死如歸的無畏。
“我們，倒不必如此。”
她意叫他放松些。
“那是何意？”
劉道澄再次滿臉茫然。
“我們如今要做的，并不是與秦人殊死一搏，而是需要一個答案。”
她說的話頗有些高深莫測，弄得身邊人皆是一愣。
“嬴兒想怎么做？”
溫憐仿佛對她的意思有些了然。
“報！秦人已到城外三里！”
倏地，帳外的一聲通報又打斷了帳里的對話。
劉道澄心急如焚。
“無論大人有何打算，就盡快下令吧，眼下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姑娘……”
雀蕪也有些急得發慌。
“等等……”
她盯著帳上的帷幕，雙目神色凝重。
眾人望著她，心中也暗自捏了把汗。
半晌，帳外再次響起令人焦灼的聲音。
“報！秦軍到達城外兩里！”
霍然間，她也似有了眉目般，眸光微明。
轉向榻中，揮毫快速在紙上勾勾寫寫。
須臾，她將寫好的書信蓋上自己的印信，又折到了一個信封里面。
“雀蕪”
“屬下在”
雀蕪上前。
“你即刻趕往襄陽，將此信送去交給襄陽郡守，朱序。”
她將信封遞了過去。
雀蕪雙手接過，正欲退出，她又道。
“送過信后，你先不必回來。”
“姑娘，屬下還需回來保護姑娘。”
她卻搖搖頭。
“此信非同小可，若是秦人發現是有人在此間來回于襄陽于壽陽，定會起疑。”
“那……”
雀蕪有些為難，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如此，你送過信后，便去桓府。”
她為雀蕪指明去處。
“姑娘，可是想叫屬下去保護桓三姑娘？”
此時東晉國內戰亂在即，荊州的確也不太平。
但她卻是有另一番打算。
“不，你且去桓府安心等著，不日你家大人就會去與你會合。”
“大人？”
雀蕪有些詫異。
“是”
她表示肯定。
“那姑娘可有什么話，要屬下帶與我家大人？”
雖然不知她的具體計劃，但雀蕪覺得此事一定是需要她家大人的配合。
“并無，只要他見到你，就自然會明白我的意思。”
她亦是十分肯定道。
也不知從何時起，她心里對他二人的心意，竟是如此地堅信不疑。
追究到底，可能是她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他。
聞言，溫憐眼中卻閃過一絲異色。
“屬下遵命。”
雀蕪領下命，轉身離去。
望著雀蕪出帳的身影，她凝結的神色舒朗幾分。
“大人，那接下來我們要怎么做？”
劉道澄試問。
促而，她眼中眸光一冷，斬釘截鐵。
“下令，行營！”
“行營？大人我們不守壽陽了？”
劉道澄險些驚呼出來。
“當然要守，不過不是此時。”
“末將愚鈍”
“劉將軍，你立即去召集眾將動身北上，且由你帶隊兩萬在后方與秦人周旋，切記不可戀戰，支撐不住便來追隨我們。”
“是，不過大人，我們北上去何處？”
“硤石”
她似做了萬全的思考。
劉道澄卻是一臉的震驚不已之色，對她的決定不堪理解。
這便是要舍棄壽陽，就等同于將東晉的要扼交于敵人之手，無疑是在自取滅亡。
“大人真的要去硤石？”
他想再次確定一遍。
“劉將軍不必懷疑。”
她回答地毫不猶豫。
扭頭，又對溫憐道
“兄長，從襄陽到硤石來回最快需要多久？”
溫憐自是明白她的用意，便回道
“走水路，三日便可。”
沉吟片刻，她又道
“劉將軍”
“末將在”
“你即刻命人在三日內縮減諸軍的用糧。”
“這……大人？”
自古兩軍對峙，糧草先行。
哪里有先縮減自家用度的道理，這豈不是會讓將士們失去斗志，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誰知她卻滿臉從容。
“你且按我說的做便是。”
“從今日起，軍中吃食就縮減到先前的一半吧。”
溫憐在旁補充道。
她也表示贊同。
“如此是最好”
“這，那末將這就去辦。”
劉道澄是一臉無奈地走出大帳。
“嬴兒此次可是下了一招險棋？”
溫憐徐徐走上前。
“但愿一切，如我所料。”
她神情又復凝重。
“嬴兒，那你與謝大人……”
他突然問出這么一句，叫她有些意外，但也未作何波瀾。
起身，她向帳外走去，弄苒跟在身后。
“你還是，相信那人嗎？”
溫憐頗有些不依不饒的意味，矗立在她身后陰沉道。
聞言，她忽止住腳步，卻未答話。
弄苒回首瞧了一眼溫憐，又認真盯著她的背影，似乎也在等她的回答。
“就算是此前將你傷成那般模樣，你也還是，要相信他嗎？”
溫憐緩緩轉身，固執地注視著她問，聲線微抖。
她眼底忽而波光閃動，呼吸也似停了一瞬。
片刻，隨著帳外又一聲焦急的通報催促，她淡淡道
“兄長，還是盡快啟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