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太生氣了，還是太過驚訝了，總之，沈正庭忘了自己來時的目的是什么，而是發了陣脾氣后，獨自一個人若有所思地離開了。

“小姐，對不起……”看著沈正庭悻悻然離開的樣子，柳兒有些歉意，如果不是自己口不擇言，小姐也不會被老爺斥責。

沈月只是坐下慢條斯理地吃著早飯：“沒事，爹爹會如此火大并不是因為你。”

是啊，幾十年商場摸爬滾打，什么樣的場面，什么樣的人沒見過？取得如今的家業成就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怎么會如此沉不住氣因為一個小丫鬟的失言如此暴躁生氣？他之所以會這樣，不過是因為一個人——沈月的母親，已故的沈夫人罷了。

實際上，自從沈月懂事起，記憶中就有印象，沈正庭很少來她們母女居住的這個倚園，但是沈夫人還在世的時候，他每個月都必定會來幾次，每次他來到這里，每次見到沈夫人的時候，就會變得與平日不同，易怒，暴躁，總是對沈夫人發脾氣，挑三揀四，雞蛋里挑骨頭地奚落指責沈夫人，指責一頓后氣沖沖地離開，只留下她陪著傷心掉眼淚的沈夫人。這似乎成了慣例，所有人都見怪不怪了。然而，自從沈夫人病了以后，他就再沒有踏進過倚園一次了。

“算起來，自從娘親病了以后，這還是他第一次到這里來吧？”沈月突然開口，表情若有所思，而后，又苦澀地笑了：“呵呵，直到娘親去世前一刻，他都不曾出現過，怎么今日會來這里？”

“啊？”柳兒像是也在走神，聽到沈月的話，茫然地應了一聲，卻想不起剛才自家小姐說了些什么。

沈月卻好像什么都沒說過似的沉默了。

小時候不懂事，總以為沈正庭討厭沈夫人，她甚至和沈夫人一樣，以為沈正庭恨透了沈夫人。但是長大以后，尤其是沈夫人逝世以后，她漸漸地，竟有一種奇怪的想法：其實爹爹心里或許是有著娘親的，一直都有。

但那種想法也不過是她偶爾閑暇時的胡思亂想罷了，并未被她當作真想。畢竟，那樣冷酷地對待自己的女人，甚至是在對方臨死那一刻都不曾露面，無論如何，這樣的做法始終無法讓人聯想到他心中多少是有著愛意的。

不管是或不是，沈月并不在意，畢竟娘親已經死了。但無可否認的一點是，她對自己的父親是有著怨恨的。她自懂事起就看著自己的母親每日以淚洗面，悲傷憂郁。

那樣一個溫柔美麗，富有才情的女子，也曾是眾多男子爭相愛慕追求的對象，也曾有過快樂愜意的單純心境，然而，自從嫁進了沈家，便開始一點點地在這座深深庭院里黯然，最后孤寂而死，那樣凄涼，那樣無助。

娘親是因為他才抑郁而死的，甚至到死那一刻也不曾見到他一點溫存關心！

沈月由此更恨那個男人，哪怕那人是她的父親。

所以，沈月在每次見到沈正庭的時候，都會刻意模仿沈夫人的舉止神態，溫順，聽從，不抗爭，不抱怨。她做這些不為別的，只為讓他在自己身上看到沈夫人的影子，她要他忘不了自己的娘親，一輩子都忘不了，那個為了他凄苦一生的女子！

沈月覺得，這或許是對娘親最好的安慰，也是對父親最好的報復了。

可是，如果以娘親的溫柔順從是絕對無法在這個沈府生存下去的，也是無法主宰自己命運的。林府，相當于另一個沈府，如果自己真的嫁了過去，只怕會成為第二個娘親，一生在枯寂中度過。

她不愿走娘親的老路，她要決定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未來。因此，她剛才以真實的自己面對沈正庭，為了告訴他：我不是娘親，不會逆來順受選擇認命！竭盡所能！